方侍郎是有想过了结阿姜的性命,可是正夫这么一闹,她又心有不忍。
死的已经死了,这是无力挽回的事,但依着自家正夫和阿姜的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若是让阿姜偿命,那不等于要了她正夫的半条命。可遥歌也是如此可怜,不给江侍妾报仇他如何能安心。
方侍郎愁啊!
遥歌也知道今儿母亲是不会处罚侍郎正夫的,但他至少也要为爹爹讨回來一点。可不曾想,母亲竟然偏心至此。
“來人啊,把阿姜拖下去杖责二十,能挺过來便算了,不能挺过來就让家里人來收尸。”方侍郎说着也不敢看遥歌,只是接着吩咐道,“时辰到了,送殡吧。”
“什么?母亲……”遥歌想说什么,阿姜叔儿已经拼命磕头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虽然二十板子打下去一不小心命就沒了,但他是伺候正夫的,那些打板子的若识相,自然会手下留情。
对一个四五十的叔儿杖责二十听起來似乎是狠了点,但是遥歌明白,这方府里终究是正夫做主的,阿姜叔儿算是替主代过,但也会逃过一劫。
可是,只能委屈爹爹了吗……
眼看着抬棺材的人已经准备,方侍郎挥挥手让人准备抬起來。
“起棺??”
几个抬棺的同时喊道,“三、二……”
“二”字刚歇尾,“一”字还未出气,那边忽然传來一声??“且慢!”
众人寻声望去,遥歌震惊地回过头,那一袭白衣的,不是王女还有谁!
“见过幽王殿下。”方侍郎率先行礼,一堂人跟着跪下。除了遥歌、洛倾城,和方遥玉。
这里离常山快马加鞭不停歇也要两日,那么凌沭接到消息回來,至少也要四天,江侍妾的死至今不足三天,她是怎么办到的。
洛倾城回过神來,对凌沭抱拳行了军礼,凌沭点了个头算是应了,一步沒停下直接走到遥歌面前。
“王女……”遥歌看着面前的人,才刚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哭了。凌沭毫不犹豫地将人搂紧,这么一來,遥歌哭得更厉害了。好像找到了一个避风港,把所有委屈化做眼泪,浸湿了凌沭的肩膀。
遥歌这般,洛倾城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前天,那时候,他也是把自己当成凌沭了吧。
有时候不是你不够好,你所有的付出和努力,他都看得到,只是,他心中的那个对的人,不是你。
这个道理洛倾城很早就知道,但是当亲身经历的时候,才会明白得透彻,也,才会真正的放手。
方遥玉本來看见凌沭进來,尽管心里对她是怨恨的,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否稳妥,发髻是否有乱,必须以最好的姿态去迎接幽王殿下的每一个目光。
可是沒想到,凌沭一心安慰遥歌,目光至始至终就沒有从遥歌身上移开过,遥玉如何能忍,当即酸酸道,“哭够了沒有,一会儿送殡的时候够你哭的。”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接到了凌沭一个带冰的眼神。
凌沭轻轻拭去遥歌的泪水,柔声安慰,“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爹讨个公道。”
“嗯……”遥歌含泪点头。
凌沭扶他先坐下,然后到江侍妾牌位前上了一柱香。进方府起暗卫七就给她汇报了详细情况,所以她都了解了。
凌沭站好,目光从方才寻死觅活的侍郎正夫换到跪着的阿姜叔儿身上,冷冷一笑,“就是你害死了江侍妾?”
许是凌沭身上的寒气太过渗人,阿姜叔儿倒不敢承认了。
凌沭又道,“虽然证据确凿,但本王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听到要给一个机会,阿姜眼睛一亮,“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先别谢得太早,”凌沭等人磕了三个头了才插话,“本王问你,是谁指使你加害江侍妾的?”
蓝田搬來一块太师椅,往旁边一点放,沒有放在灵堂中央,凌沭瞄了瞄,坐下了。
“沒……”
有人指使。
“先别急着否认,”凌沭打住阿姜叔儿的话,淡淡叹道,“若是沒人指使,那今儿,你的命就不保了。本王可沒有方侍郎‘宅心仁厚’,二十板子肯定不够,但本王也不会立刻打死你,最多控制在半身不遂的程度,且不给治,那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就看你造化了。”
打个半身不遂,那不得三急失禁!如此到死,该怎样的狼狈恶心!
阿姜叔儿吓得脸色惨白,但还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不说。
许是凌沭的气场太过冷淡,在场的也沒有一个敢出声。
静了一分钟,凌沭翘起二郎腿,“很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就准备给江侍妾偿命吧。”
阿姜叔儿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个不停,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挣扎。
他在纠结要不要供出主子來!
“殿下,殿下开恩啊殿下,”侍郎正夫忽然扑过來跪下,恳求道,“殿下饶了阿姜叔吧,他也是一时糊涂,是我管教不严,殿下饶了阿姜一命吧,几十年的主仆恩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啊……”
侍郎正夫一是怕阿姜一个沒忍住把他供出來,二是原想着他身为遥歌的嫡父,这么当众跪下來求情,凌沭怎么说也得给一分面子。可是他的算盘打错了,凌沭从來不是个被逼着给面子的,她最喜欢人家自动送上來作死了。
凌沭不为所动,甚至表情还有些带笑,“不能眼睁睁,那就闭上眼睛,再不然,你替他受刑,还能搏个厚待下人的好名声。怎么样?”
侍郎正夫顿时就傻了,再不敢吱一声了,可侧头对上阿姜眼中的期望,尴尬万分。最后,只留给阿姜一个眼神,就被机灵点的下人“强行”扶起來了。
而阿姜得了那略带威胁的一眼,就更不敢说了。
凌沭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说吗?若是说了,本王倒不会让你们偿命,最多让你们给江侍妾服丧三年。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阿姜低着头,身子不住发抖,他到底要不要说,要不要说……
这时,侍郎正夫忽然又哭着劝道,“阿姜叔,你就说吧,到底是哪个歹人指使你的,你说了殿下就能饶了你的命了,就算你不要命,也要想想你那才会走路的小孙女啊……”
提到小孙女,阿姜叔儿明显僵住了,侍郎正夫这不是在劝他,而是在威胁他,用他家人的性命,用他小孙女的性命威胁他啊!
凌沭知道阿姜是不会说了,不过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这个。
“也罢,你说与不说都沒差,本王只是想让你看看,你愚忠的主子是怎么对待你的,想必现在你心里也自有计较了。”
凌沭扫扫衣裙站起來,“二十板子照打吧。”
“谢谢殿下……”阿姜叔儿缓缓磕了一个头,淡然的语气和之前的慌张完全不一样。大概就是凌沭所说的,心里对主子失望了。
侍郎正夫眼皮一跳,沒想到幽王殿下竟使了一招离间计。
见此方侍郎让人來把阿姜拖下去杖责,凌沭吩咐七和九道,“阿姜叔怎么说也是老人家了,二十板子不一定受得住,你们俩去执行,下手轻点。”
“属下遵命。”
凌沭这话让人很是惊讶,可听着又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说反话的。
阿姜在被七和九拖下去之前,凌沭又对他说了一句,“每受一杖的时候好好想想吧,为他受这样的苦值得吗?”
阿姜叔儿面色沉沉地拖下去,当他的叫声传來时,侍郎正夫直接昏死过去。
果然报复人的时候,攻心最上。
然而这件事并沒有就这么结束,凌沭看着昏过去的侍郎正夫,淡淡道,“今天为了不耽误送殡的时辰,就不追究到底了,不过这仇,本王记下了。”
方遥玉终于被凌沭正眼看了一眼,不过却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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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侍妾下葬后,遥歌去整理了他爹爹的遗物,之后便随凌沭回幽王府了。因为三天沒怎么合眼,在马车上就睡着了,等再次睁眼时人在安歌院,身边躺着凌沭。
望了望窗外,已是卯时末快辰时了。
遥歌轻轻翻了个身想起來,凌沭便醒了,“还早呢你不再睡会儿?”
遥歌有些愧疚道,“吵醒你了?”
凌沭伸手揽住他的腰,不让他起來,“方郁说你好几天沒睡了,再多睡会儿吧,就算是陪陪我吧?”
听了这话,遥歌自是乖乖躺好。凌沭抱着他,挪挪身子调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睡了。
她也是两个晚上沒睡过,可困可困了。
两人约莫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每次凌沭在这儿睡的时候,方郁都不会來打扰,直到两主子叫他为止,今天也是一样。
遥歌再次睡醒时,发现凌沭正侧躺着,手撑着脑袋看着自己,脸顿时就红了些许,窘迫道,“王女……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凌沭另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心疼道,“又瘦了。”
“对了王女,你不是和季侧夫回门了,怎么这么快就……”
凌沭握住他的手,“我让人守在季家寨山上最高的地方,若这边出事了,就放信号烟花,这样我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你有沒有出事了。”
“王女……”遥歌心里很感动,在他江郎才尽、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王女回來了,回到了他身边。
遥歌垂眸,凌沭接着道,“遥歌,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害死你爹爹的人逍遥自在的。”
说到这个,遥歌又想起他爹了,悲伤得想流泪,可是又一想起凌沭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自己身边,心又暖暖的。(谋天下:谁说本王是草包../23/23958/)--
(谋天下:谁说本王是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