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时马匹价格上涨幅度很夸张,不说训练过的战马能价值千金,只是用来载人的小母马也贵了不少。
为了节省开支,唐与言只买了一匹坡脚马,能在第二天晚上之前赶到齐风郡就好。
黑鸦自觉地骑上了坡脚马,看向襄王属下时眸中闪过嫌弃的表情,但还是伸手把人拽了上来,侧头看向毒圣。
唐与言请聂飞白先行上马,自个回头看了眼东边,仿佛透过那些屋子与城墙,看到了那一望无垠的蔚蓝色大海,看到了坐立于东海之上的沧云仙岛。
她收回视线,侧坐在了聂飞白后面,“劳烦聂兄拉着缰绳稳住身形就好,红枣认识路,让它带路就好。”
“好。”
于是出城之后,一匹棕红色的马载着两人在前面慢跑,一匹坡脚马紧赶慢赶的载着另外两人跟上前头的马匹。
在外人眼中,这倒是一个奇特的风景。
——
洛临河是一条分割蛮荒十八部与天枢国之间小半领地的长河。
由于跨河作战一向难为善于骑马打仗的蛮荒人,所以他们主要进攻的,还是洛临河隔绝不了的初丰城。
初丰城周围的土地肥沃,积存的陈粮丰厚,却也架不住狼王携十八部兵马围城一个月有余。
若说要粮呢,你这守城的将士就得少吃些,若守城的将士吃少了,说不定狼王就带人打过来了。
若说要守住城,这粮也不能留着,免得将士吃不饱,城就破了。
——初丰城城主对此愁眉不展的原因,还是因为狼王九叶檀太过敏锐,就像是城中有内奸传递消息一样,将士哪天没吃饱,就选在那个时候攻城。
可是问题军中不仅一个外来者也没有,四个城门禁闭,连一个人都没有放出去过,狼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反反复复之下,未免真的破城背罪,初丰城城主真是一点都不敢在吃食上怠慢,唯恐这只狼王嗅到味下令攻来。
虽说不敢怠慢粮食,可朝廷每次运送过来的粮草越来越少了,甚至这七天内,一次粮草都未能送到,他总怀疑,一旦城内的粮食告罄,狼王九叶檀就会发起进攻。
就这样,初丰城城主揣着浓浓不安之心,当听到粮草还有三日告罄的消息后,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心想着,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点卯之后,初丰城城墙之上点着烽火,隐约能照出城外的空地上有动静,为此,许多士兵彻夜不眠的守着。
子时过后,城外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动静,城墙上巡逻的士兵越发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应对敌袭。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九叶檀选在了第一抹光破晓之时攻城时,哪怕有所准备,也有些猝不及防。
制造好的投石器械迅速推至射程内,在他们慢了一拍子下一齐投出石块,石块砸在城墙上,砸在城墙后,发出沉闷的声音,砸死了不少人。
等反应过来后,初丰城上的人一边躲避着投石,一边拉弓射箭,射向操作投石器械的人。
投石器械旁,有三排人撑起了盾,一盾接一盾紧密相连,挡住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
‘唰啦啦——’
箭雨撞在盾墙上,如下饺子般噗隆噗隆的掉在地上,偶有一些箭支穿过盾墙的缝隙射了过来伤了人,立马会有另外一个人跟他替换。
九叶檀倚靠着身旁的白马,打着哈欠用发带把一头散乱的栗色长发束好,接过侍卫恭敬递来的金色发饰,不紧不慢的戴在了头上。
晨光像是眷顾他一般,光线尽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高大威武,闪闪发光。
九叶檀问道:“伤亡如何?”
“禀王上,伤二十七,死二。”
九叶檀站直了身子,淡淡问道:“如何死的?”
语气虽淡,但眼眸中像是燃烧着一簇金色的火焰,周身气势也变了。
侍卫冒着冷汗道:“一者操作投石车被流矢正中胸口,穿心而过,当场毙命。另一者正与人交替,猝不及防之下有箭支从喉咙穿过,也是……当场毙命。”
九叶檀道:“记好名字,尸体好生安葬,送抚恤金时,安抚好其家眷。”
“是。”
侍卫告退了。
九叶檀伸手拿起放在马背上银色头盔,稳稳当当的给自己戴上,又从一旁坠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个平安符,挂在了胸前。
平安符的颜色已经褪了不少,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旧物,此次作战,他还是第一次将其拿了出来。
九叶檀摸着平安符,眼神中尽是怀念与不舍。
他低声喃喃道:“阿英,与我一同并肩作战吧。”
白马打了个响鼻,像是不满九叶檀什么东西都往它身上放,但看他这神情,不由伸头蹭了蹭他,叫了一声。
九叶檀摸了摸白马的头,“莫要着急,还没到我们出场的时候呢。”
白马想用蹄子蹬他,自己哪里是想踩那些恶臭的尸体,不过是想安慰安慰他而已。
亭郎敛着眉快步走了过来,“王上,盾牌快要撑不住了。”
九叶檀抬眸看了眼远方,“先撤,稍作休息。”
“是。”
这只是第一波试探性的攻击,以先发制人之势损耗了对面的人和箭支。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人过来汇报。
“王上,十五台投石车有六台彻底损坏。”
“王上,总计伤者六十三,死者二。”
“王上,盾牌已有六成扛不住几轮箭雨。”
“王上……”
九叶檀一一听着,时不时对他们所禀之事询问一下细节,大概等最后一个侍卫离去,他的困意也彻底消散了。
昨夜之事一开始是他自己一个人骑马制造些人影绰绰的景象,晚些,才是工匠组装投石车的声音。
哪怕睡得比工匠早,在那声音中也着实睡得不踏实,现在算是彻底醒了。
九叶檀翻身上马,接过侍卫递来的长戟,掂了掂熟悉一下重量,便提着百来斤重的长戟在营中来来回回巡视着。
伤者竖着进毡帐中,横着被担架抬出来去后方,其他尚未手上的人手持武器,练着简单的功夫。
同时,还有一支精兵穿着精良的轻甲,骑着上好的战马,与九叶檀一般来回渡步着。
九叶檀等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朗声鼓舞着士气。
随后,推回来的投石车又推了出去,尚且能挡箭雨的盾牌组织起一批人继续挡,仿佛就跟第一波的攻势一样。
如果初丰城城墙上有目及千里之人,或许还能看到毡帐外早已备战好的骑兵,不过,他们没有。
——能看到的人不是已经成为了先一步阵亡的士卒,便是缩在了后方,誓死也不上这伤亡惨重的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