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番狂攻无果，方华停止出手，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如此完美的意境，怎么破？
“有意思，方华啊方华，这下你有难了……”
林晚枫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自言自语道。
两名美貌女郎来到他身边，施礼道：“林师兄。”
林晚枫回礼道：“聂师妹，龚师妹。”
两女皆是山海阁弟子，左首为众人所熟悉，正是聂小钗，右首女郎长相更美，气质更出众，却是陌生人，只有五大圣门核心弟子知道她的身份。
山海阁首徒、英才榜第四名：龚小琴。
聂小钗叹道：“见到这场比武，我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京人。莫说云十七，方华的实力也令我震惊。”
林晚枫微笑道：“我与师妹不同，对方华的实力十分不满，他应该更强。”
龚小琴点头道：“没错，我也发现方华隐藏实力，一味用肉身猛攻，他对这场比武远不如云十七认真。”
林晚枫道：“这也有好处，至少能让方华也认真起来。我们拭目以待，看云十七是否能逼方华出绝招。”
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方华终于动了。
奇怪的是，在出手之前，方华的表情并不兴奋，反而有些沮丧。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表情的含义是没戏，再出手也是白费力气。
但对熟悉方华的人来说，可以从他的表情中读出“胜之不武”的意味。
且看这一招：
方华高举右手，不再使用他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只是轻轻一划。
这一划轻飘飘，软绵绵，简简单单，普普通通。
但从这一划中，能读出许多许多讯息，只要用心去参悟，多少年也悟不完。
“什么？！！”
几名强者骇然惊叫，比刚才云十七祭出意境更惊十倍。
祖耀扬一张嘴大得可以塞进拳头。
邬璧奇道：“祖师兄，你怎么了？”
“这……这是……这是……”祖耀扬已语无伦次。
龚小琴一双眼睛瞪得险些弹出眼眶。
聂小钗讶道：“龚师姐，你怎么了？”
“这……这这这……是是是……”龚小琴始终吐不出完整的词。
聂小钗再看林晚枫，他比龚小琴平静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林师兄，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聂小钗道。
林晚枫充耳不闻，震撼到了极点，俊脸煞白。
另一边，宁王夏恒推了推宗正院宗令夏信，道：“堂兄为何如此表情？”
夏信回过神来，他知道夏朗修为低微，便懒得多说，回头看自己两大亲信。
果然，左宗正夏恭和右宗正夏奉早已呆若木鸡。
夏信饮一口酒，叹息道：“不得了……不得了……”
前方主座上，神宗夏柯和皇妃冼芳菲彼此对视，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是不是……？”夏柯小心翼翼道。
“是的！”冼芳菲的语声极为沉重。
皇后倪淑娴对众人的反应颇为不解，凑近身边的穆紫薇，低声问道：“紫薇，姓方的小家伙只是随便划了一下，大家为何惊成这样？”
穆紫薇深深凝望方华，一双美目闪出惊心动魄的异彩：
“他随便一划，划出了大道。”
……
……
大道是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绝大多数人无法回答，包括当世寥寥几个上三层强者。
笼统地讲，大道不为任何外力所动，再强的能量无法摧毁，再多的辩驳无法歪曲，不在自然规律内，不受任何约束，永远屹立于天地间，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颠扑不破的至理。
方华不过是个三星元身初阶的十六岁少年，当然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大道。莫说方华，连八星问仙后阶、半步九星的当世第一强者秋风烈，也远远无法触及大道。
但方华划出了大道的雏形，踏出了大道之行的第一步。
这就是他令众强者震惊的原因，以前从来没人做到，他开创了历史。
此时此刻，大殿内真正看出端倪的不到十人，其其他人均感莫名其妙，而最莫名其妙的要数云十七。
他修为不足五星灵显，因此不懂何为大道，只是突然感到不对劲。
方华轻轻一划，似乎改变了一切。
武道意境是一种高深玄妙的境界，如果有幸祭入意境，可以在其中参悟武学奥义，也可以创建领域，塑造一个仅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在个小世界内，云十七是至高无上的王者，一切任凭他的意愿而运作，外面的人攻不进，里面的人逃不出，生死只在他一念间。
他早就可以发动气剑击败方华，但他想观察方华的底限，便持续至此，只守不攻。
随着方华那一划，云十七蓦地发现，自己的小世界不再完美无缺。
打个比方，云十七本已打造出自己的天地，里面的一切极尽完美，风吹草动皆在掌控中，突然发现天地间多了一根柱子，这柱子歪歪斜斜，似有似无，偏偏顶住他的天、立住他的地，改变了整个天地的结构。
无论云十七怎样发力，这根歪斜的柱子始终存在，久而久之变成了天地间的根基，仿佛本来就矗立在那里，他这个主人反而成了多余。
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处境，方华随手甩出一根柱子，顶住了云十七的天地，就像方华随口骂一句“狗*日的”，却在云十七的世界成为真理。
不知不觉中，意境被毁，云十七的完美世界支离破碎。
“不！！！”
云十七嘶声狂吼，喷出一大口血，身受重伤。
方华静静地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
出道至今实在太顺，每当危难关头总有法宝可用，或各种强援相助，令他无惊无险走到今天。
遇上云十七，方华原形毕露，原来离开小尘的他什么也不是。
方华敬佩云十七，不是因为他淳朴憨厚，也不是因为他能祭入武道意境，只因他让方华看清了自己。
闹了半天，本少爷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下三层而已。
方华长叹一声，走上前半跪在地，扶起云十七。
云十七怔怔望着方华，眼中充满不甘。
他引以为傲的意境，被方华随手一划而破，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戏法？
他看见方华脸上的沮丧，更为不解，明明赢了，为何如此垂头丧气？
“你没输，我打不过你。”方华苦笑道。
全场哗然，夏雪忍不住叫道：“方华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赢了，我们都看见了！”
方华摇头道：“他的实力比我强，这点我必须承认。”
沉默半晌，众长风学子怒吼起来：
“姓方的，少惺惺作态，云师兄不稀罕！”
“输了就输了，云师兄输得起，我们输得起！”
“占了便宜还卖乖，你简直虚伪透顶！”
“我们再穷再苦也不缺骨气，不需要你装好人假同情！”
“所有长风学子和你势不两立！”
方华懒得搭理，对云十七说道：“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比武。”
云十七黯然道：“这场算我输，英才榜第九名归你。”
方华道：“我从未把上榜当回事，就像我从未把你朱师姐当回事一样，我找她算账是因为她确实暗算了我。”
云十七苦笑道：“无论如何，你已证明你的实力远胜朱师姐。”
方华拍拍他肩膀，道：“我住在东南郊外的田园居，等你伤愈，随时可以来找我比武。”
云十七点头道：“我会的，这一战我不服。”
两人对视，均有几分惺惺相惜。
夏雪格外喜欢这样的方华，觉得他很有男子汉气概，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想着想着便拍起手来。
群雄纷纷鼓掌，喝彩声四起，为这精彩绝伦的比武，也为这两个优秀的年轻人。
方华凑近几分，低声道：“跟你说个事？”
云十七对他好感大增，心领神会道：“想溜走对吧？我和你一起走。”
方华道：“不是这个事，是另一件事……”
云十七奇道：“什么事？”
方华难为情道：“希望你别介意。”
云十七豪爽说道：“当然不介意，你尽管说。”
方华张开双臂，道：“我对你十分敬佩，来，咱们抱一个！”
云十七笑着和他拥抱，道：“我对你也颇有改观，你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群雄赞叹不已，掌声更为热烈。
方华一只手伸进云十七怀中，勾出一个小布袋，暗自问道：“小尘，是这个吗？”
小尘道：“是的，气息完全一致。”
方华轻声说道：“敬佩归敬佩，彩头还是要的，咱俩比武超两百招，所以你的千千雪根归我了。”
云十七：“……”
方华退开几步，大叫道：“啊哟不好！我受了内伤，云十七你够狠，这场比武算我输！”
云十七：“……”
方华向远处的神宗遥遥跪拜，强忍“痛苦”道：“我急于回家疗伤，请皇上准许！”
夏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含笑点头道：“准。”
“谢主隆恩！”方华叩拜为礼，匆匆而去，一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傻了眼，刚刚还在为两个少年英雄喝彩，怎么突然其中一个成了狗熊，就这么跑了？
“噗！”
云十七喷出一大口血，一头栽倒在地。
他被活活气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