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鸣自然知道贼与贼说话是胡言乱语,各怀鬼胎。
“好说好说,你与高公子情如兄弟,说无能为力就谦虚了。”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假意与我称兄道弟,我还说你与身份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高蘅是兄弟呢!
但是卢佩被江一鸣这一赞,却有想法,想我的身份虽然与高公子差千里万里,但我与合作多年,每回交易都甚是愉快,说明他看得起我,他真当我是兄弟也未可知。
心下有点飘飘然,想不到与高公子之间的情谊竟然如此深厚!
当下就有恃才傲物的感觉,本来想与江一鸣和稀泥说话,就变成了冷笑:“江一鸣呀,不是本崖主不帮你,也不是本崖主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你这次做得太过份,去冲撞高公子的喜宴,甚至将菜肴都溅到一众宾客的脸上让高公子脸上无光。你且想一想,每户人家摆喜酒就是做喜事,你去冲撞好事就变成了晦事,任谁人都是想要你的命!而且据说你还与别人合谋,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人家做喜事的礼金也劫去。这放在哪里都是死罪!”
江一鸣想我做贼去劫别人礼金,总好过你这厮杀人越货。
叫道:“咱只劫去他十余斤珍珠玛瑙,现在十倍奉还给他。”
将手中箱子抛了抛转入正题,不想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多说。
这个箱子纵横各两尺,玛瑙为卡,黄金为锁,就是这两样就让卢佩看得直咽口水。
况且在江一鸣手中看着沉甸甸的,不下百斤。里面的也必是金条、玛瑙珍珠之类。
就算是银子,卢佩他爹妈干个一辈子也剩不了这么多。
就想这必是江一鸣为贼三十年的家当,这次为了保命,悉数取了出来。
江一鸣现今三十二岁,他当他两岁时就做贼。
当下想怎样让他血本无归,钱命俱散。
要知贼与贼之间,表面客客气气,心中时时刻刻都是你死我活,比一般人见不得别人好多了凶狠三分!
就假意道:“高公子府中珍宝多的是,看你这个就如街边垃圾一般,未必会重视你这个。他说过只想取你性命,或者让你以后在牢房过日子。”
高蘅来这里都是向他要银子的,不曾与他说过这个。
江一鸣恨不得立即将他杀了,但他居高临下,一时三刻不方便对他动手。况且只杀了他不妥,还得骗他让自己上去将他的巢穴毁了。
就只是想你当你家里有人在朝中为官啊,你懂个屁高蘅的心思。
将箱盖一掀,卢佩顿时感到宝光耀眼,闪闪的白色的珠子,翠绿色的像蜡杆一样的绿条,金光闪闪的金条,金白绿三色直看得他眼睛直勾勾的,难以回过神来。
嘴巴因为吃惯了自渔民抢来的咸水鱼,油涎果然巴嘅巴唧的流出来。
他在这里讹诈百姓,尽是抢作为老百姓命根的碎银,而且九成五得上交高蘅,哪曾见过这个,一下就好像洗脚上田的老汉进入了皇宫。
巴唧巴唧的:“你……你这是哪里抢来的?”
想江一鸣出娘胎即做贼,所得果然比他多得多。
又怎知道他背后有个镇上首富的弟弟支持。
江一鸣将箱盖盖上,“这是江一鸣毕生所聚,不知值不值得卢崖主向高公子给我求个情?”
卢佩的架子早抛抛到身后,“哪里哪里,本崖主是故意与江兄弟开玩笑,咱一开始就说情如兄弟,即便江兄弟不送这个也会为江兄弟求情。”
江一鸣假意“噢”了一下,“如此说来,江某就将这个带回去。送这个给卢崖主反而俗气了。”
卢佩眉头大皱,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意:“卢某当然不会要卢兄弟的珍宝,但高公子那边需要打点,这个还是需要的。”
江一鸣道:“好,这个就交由卢崖主保管,代江某向高公子打点。但江某等远道而来,卢崖主不请进去饮一杯?”
卢佩没有第二句话,立即下令打开栏栅,让江一鸣等进去。
走上栏栅前的陡峭斜坡,进入栏栅门。栏栅周围设置一溜机弩,堆着人多高的滚木石头。下面的人如果强攻,不但箭下如雨,而且石头木段居高临下滚下难于抵挡。
上崖是半吊桥半石级,吊桥的吊索延伸到百丈上面峰顶,由上面控制,如果外敌进攻,则在上面砍断绳索,让进攻者望壁兴叹上不去。如果进攻者已上桥,那对不住了,一样砍断绳索,让人半空坠下,非死即伤。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样设计也只有卢佩这种特定情况才会选择,因为依赖吊桥防守,进攻者想破崖根本不必进攻,只须在下面将四周团团围住,上面几日没水喝,人就自己跑下来了。
而卢佩因为有衙门外援,可以守在上面等待援兵。
过吊桥走上石级。山峰几乎笔直矗立,石级极是倾斜,但两边有木扶手,扶着扶手前行,却也感到甚是方便。
江一鸣跟在卢佩后面上壁时就想乘机将其料理,但卢佩知道壁上凶险,在上吊桥时就假意说你们未上过这个吊桥,恐怕不懂得怎样前行出步,且在下面看本崖主给你示范一下,然后再上。说完率先“噔噔噔”跑上吊桥,到了桥顶才招呼江一鸣行动。江一鸣到桥顶,他早率先跑上十余丈,又美其名曰给江一鸣等示范上梯。
江一鸣知道这个是傻子都会走,卢佩是防着他。
卢佩上到上面窜进屋里对他们外号五狼的打手打悄悄嘱咐,等江一鸣上来即对他胁迫,让他交出箱子再谈。
五人走到梯口等待,江一鸣刚上到,一个长条脸颊上有几条长毛的汉子皮笑肉不笑过来:“你这个箱子太重了,让我来帮你托。”
江一鸣不将五人看在眼里,望向屋内,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了那六个扶桑人与罗诶。
心中感到有点不妙,想自己不想吞觉大师这批珍宝,毕竟还是在这里被吞了。
他知道这扶桑六人武功颇高,即便众人都冲上来也未必是他们对手。
六人不动声色,罗诶则向他瞪起绿豆眼。
长条脸走近就来取他箱子,江一鸣知道不能反抗,否则这上面的人必悉数反脸。
故意笑道:“邹福兄,劳烦来接,江某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先将众人稳住再说。
五个贼棍本想给江一鸣一点“见面礼”,诸如打他几个耳光、在他身上踹几脚之类。江一鸣如此客气还爽快交出箱子,那个叫邹福的长条脸就假意笑了一下:好久不见江兄,请到里面坐。”
其余四人脸上的凶光只好隐去。
江一鸣见对方脸色缓和,心中却是气恨,只恨有这六个扶桑人,否则他面对来挑衅五人必立即发难,将他们踢下崖去,然后控制吊桥绳索,向下面发出登崖信号。
那个叫邹福的男子要了江一鸣的箱子,立马走到卢佩面前谄媚的递过去。
卢佩本来想立即下令擒江一鸣,但所得实在太丰,就想让他多活一会。假意对长条脸道:“江兄远来是客,哪有如此待客之理?”
接过箱子,亲自扛到屋后密室藏好出来叫江一鸣进去饮茶。
江一鸣在外面是想看崖上防守,见连系吊桥的两根巨大绳索系在左右两块万斤巨石上,旁边各有一个执刀汉子把守。
其余地方与下面的防守大致一样,都是准备了擂木、石头、羽箭。
江一鸣让随行众人在外等候,自己硬着头皮走进屋里。
大竹一雄等早将他认出,但想不必急于出手。装作对不认识他,静观其变。
罗诶坐在长桌最里面,刚才搂着个女子,见江一鸣来到,向女子摆手示意她入内。
卢佩招呼江一鸣坐下,将脚放到桌面,“江兄,对于你这个事,本来没有选择,怎么说都是死罪。但本崖主念在咱们的情谊份上,给你想了两个选择,你看看哪个对就选哪个。”
“卢崖主给江某两个什么选择?”
“第一个自是负棍请罪,你自己将自己绑了去见高公子,请求他从轻发落。”
江一鸣想打死我也不会这样去见他。
问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是老规矩,你投到咱们门下,将两只手砍断。但念在咱们的交情,你砍断一只就可以了。”
江一鸣知道卢佩是个狠货色,对他给出的选择不感到奇怪。
淡淡的道:“卢崖主,你的为人侠义在这带是出了名的,江某对你给出的建议万分认同。只是江某选择之前,请允许江某在此先解决一件私事。”
卢佩淡淡的道:“你有什么私事请说。”
江一鸣刹那瞪着扶桑六人,伸掌在桌面一拍,站起来向大竹一雄叫道:“江某想先向他讨个公道。”
卢佩吃了一惊,大竹一雄不但是武功高强的七级武士,高蘅也对他颇是尊重,自己更不必说,就与认他做爹差不多,想不到江一鸣竟敢对他拍桌怒目。
大竹一雄只是“嗯”了一下,没有什么表情。
卢佩站起来大喝:“江一鸣,他是大竹武士,不可对他无礼。”
他感觉大竹一雄在他地盘上受“委屈”他也有罪。
江一鸣道:“卢崖主不知江某与他是亲戚,亲戚间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
卢佩又是一惊,江一鸣与大竹一雄是亲戚,那他瞬间就可能变成江一鸣手中一只蚂蚁。蚂蚁将他咬了一口,他会怎么做呢?难道还会好好的将蚁放回地上,对它说“请蚁兄到一边快活”?
登时呐呐的道:“江……江兄与大竹先生有什么过节就慢慢商量,不必这样激动。”
大竹一雄却想起那扶桑女子,想他将自己当亲戚看待,却是不宜对他莽撞。
说道:“这位兄台不必如此激动,有话好好说。”
江一鸣叫道:“我家娘子说了,你是她舅舅,那么你就是我的舅舅。可是你做舅舅的,怎么不帮外甥呢?”
卢佩大吃一惊,想不到江一鸣与他有这重关系。难道江一鸣想叫他找我算帐?
又想江一鸣难道是扶桑人?是扶桑人在这里的暗哨,或是神州扶桑两地怎么怎么交集出来的?
大竹一雄想是那个老乡女子在这里认亲戚了。她远度重洋在此认我亲戚,这份情谊不得不给。
道:“我怎么不帮助你了?”
江一鸣道:“当晚在松蕤小舍,外甥本已劫出大批财宝,你这个做舅舅的总不应该自行离去,让到手的财宝又付之东流吧?”
大竹一雄猛然一省,当晚正是这小子作了梗,让咱们空手而归。
然而转念一想,我当时没想到他有这份认舅舅心意,否则咱们共同对付那三个僧人,的确可以将那些财宝劫出。
登时有点懊恼后悔,叫道:“都是你这小子不知就里,将好好的水搞浑了。”
江一鸣叫道:“总之我不管,上次的财宝没得到,你这次一定要帮帮外甥。”
大竹一雄道:“怎么帮你?”
江一鸣道:“外甥这次得罪了高公子,将所有家当都取出来了想求得他原谅。卢崖主义薄云天,已同意将外甥带来的一箱财宝带去给高公子求情,但是外甥觉得卢崖主与高公子是兄弟情谊,这种情谊不讲究银子,外甥想你带财宝去向高公子说。”
大竹一雄想起那个沉甸甸箱子,登时感到此行有了着落,道:“你是想舅舅带你刚才带来的那个箱子去找高公子说话?”
江一鸣道:“那里面是金条、绿玉、珠子各三十斤,是外甥毕生所得,但愿在舅舅带去的时候,高公子不会嫌少。”
大竹一雄心里的笑在像在心里泛起一圈涟漪,这么多珍宝比自己送给高蘅的数斤金条多了数十倍不止,此行不但翻本,而且发了大财。
那个高蘅是咱们敬他时才会给他送金条,不敬他时一个子儿不给他也不敢对咱们怎样。
这个假外甥这事,只需给他打个招呼就可,给他送钱是不必的。
道:“你放心,舅舅会帮你这个忙。”
抬头向卢佩道:“卢崖主,我外甥的箱子就不必麻烦你保管了。”
卢佩虽然是万二分不想将箱子拿出,但他惧大竹一雄更惧于高蘅,此刻只想他外甥不会将他记恨在心就可。二话不说飞快进去将箱子取出交给大竹一雄。
江一鸣见惯了这种紧张的盗贼生活,甚有化解紧张的经验。
他想起娘子说与这扶桑六人是老乡,就临时想出认舅舅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