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邹容掏出手机抠了抠,傅新好让他到门口等着。
他又泡在了证券公司,早上没看到那个斯坦福毕业生。打开背包确定本子还装在里面,他站到证券公司的屋檐下,看着清路障的车清扫积雪。
不一会儿,傅新好的车停在他跟前,他看到车窗落下露出里面的男人,开门坐了进去。
昨天的雪下得很大,地面雪水易滑,傅新好把车开得很慢,路过一侧的篮球场。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篮球架被人使用着,有两个少年,个子稍微高的那个正教矮的打球。
小男孩明显运动神经不好,他打球时的动作滑稽的总让人发笑,但教他的男生却十分有耐心,温雅笑着一遍遍教他投篮的动作。
邹容眯起眼,扭头问:“堵车了?”
傅新好:“没有。”车慢慢滑行着。
邹容说:“走快点吧。”
傅新好没说话,加大了油门,篮球场滑出了邹容的视线。
傅新好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熄火后邹容才回过神。这是在傅新好家小区附近的大超市,回家前他们还要买点儿调料。
傅新好:“要做鱼,下车。”
邹容跟着他从地下进入超市。傅新好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黑社会,整一资本社会有钱人老爷的万恶形象,但他对这里非常熟悉,说是常客也不奇怪。
他推着个小车,领着邹容到调料区,动作熟练地挑选做蒸鱼用的佐料。
“要料酒吗?”邹容问。
“嗯,你随便拿一瓶就行。”
“哦。酱油呢?”
“家里有,拿瓶醋。”
傅新好看了看小车里的东西,说:“还得去蔬菜区,还要姜和葱。”
邹容跟在傅新好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气。回了国,他就给邹爸邹妈整了个这形象出来,站着都能睡着。
等到男人去结账的时候,他把头抵在了他的背上。
傅新好说:“一会儿回车里睡。”
他勉强打起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气,总算是有些清醒了。
到了车里,傅新好递给他块薄荷糖。
薄荷,清凉提神,效果拔群,邹容愣是到晚上睡觉都没打一个哈气。他就清醒地看着傅新好把爱车藏在了邹容他家小区的免费停车场,邹容猜李姨可能不知道她儿子有辆车。
之后两人提着东西步行到了隔壁的小区,上楼,傅新好掏一串钥匙。
这栋小区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着门板就能听到厨房抽烟机的声音,邹容帮他提着东西,傅新好打开门。
从门口就能看到李姨在厨房忙活,因为抽烟机的功率太小,熏得整个厨房和上世纪舞台效果一样。一些薄烟流窜到客厅,把客厅的天花板罩的严严实实。
邹容咳嗽了一下。
傅新好过去把客厅窗户打开,招呼邹容在沙发坐下,自己则把东西放进隔壁小房间,进厨房打下手。
小厨房,李姨正小心翼翼的把锅里的东坡肉铲出来,晃悠悠放到盘子上,让傅新好叫了一声妈,惊得虎躯一震。手一抖,肥大的东坡肉啪叽一下,摔在盘子上,惨兮兮的模样,熟肉迸出,撒了满满一盘。
“啊哟我的肉欸!!!”李姨摔了锅铲,跳起来一巴掌扇在儿子脑门瓜上,“瞎叫叫啥!你个龟孙子哟!”
后脚跟进厨房的邹容:“…………”
傅新好:“没事儿,还能吃。”
东坡肉让傅新好铲回去,被当做主菜端上了饭桌。
整个厨房早被浓烟插旗占领,邹容打下手去把厨房窗户打开,回头转眼李姨就塞了根葱到傅新好手里。
邹容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李姨把他撵出厨房,“笑笑你先在客厅坐着,咱饭一会儿就好。”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浴室。
傅新好:“到客厅坐着去。”
邹容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傅新好旁边。
不大会儿李姨在浴室里吆喝着:“新好,过来帮我!”
这人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拨到一半的葱被放在一旁,走向浴室。邹容也站起来,跟在后面进去了。
一条鲤鱼横躺在地板砖上,嘴巴和鱼鳃正一张一合的哼哧着,没死。
此时李姨一手按在鱼身上,另一只手攥着菜刀,瞅着奋力挣扎的鲤鱼如临大敌。尚且存活的鱼儿正垂死挣扎,鱼尾甩着地板,扭动不停。
傅新好弯腰抓起鱼尾,鱼被吓死了。
李姨松了口气,把刀递过来:“儿子,你来。”
傅新好沉默了一会问:“妈,你以前不是都从市场上买现成的吗?”
李姨:“我这不是想做新鲜的吗?……愣着干什么,你不会杀鱼吗?”
傅新好:“不会。”
李姨:“那我买的鱼不是白瞎了?”
傅新好:“早给你说了不用买鱼。”
李姨:“我这不是听说吃鱼补脑特意给笑笑买的吗?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不会杀鱼!”
傅新好:“我爸会杀。”
李姨:“糊涂了糊涂了,哎,年纪大了急性就是不好。”
傅新好没说话,只是拎着沉甸甸的死鱼去了菜市场,留下邹容帮着李姨打下手。
李姨移到厨房,一边切菜,一边问道:“笑笑期末考试怎么样?”
邹容:“我这次没参加,那段时间不在学校。”
李姨:“那也肯定比新好强,你以前不是总考第一嘛。我家新好打小学习就不好,他可从来没给我拿个奖状回来,更别说的第一了。”
邹容点点头,一巴掌扇走挤到菜叶上的灵气。
李姨:“就说说新好这个工作,也不是啥高端领域,结果天天出差,拿到手的工资还不够他一人花的。”
邹容漫不在心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一愣。
“嗯?”
李姨空出手擦擦围裙,给他倒杯水:“好奇他是干什么的不?”
邹容点头:“想。”
李姨:“幼儿园工作的,小一班老师。”
噗!——
李姨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呛着了还是烫着了?来来,让我看看舌头!”
他咳了几下,抬头看到拎鱼回来的当事人站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
傅新好:“…………”
邹容:“……”转移视线。
-
邹容坐在床边。
他双手抓着游戏机,专心致志通关。
浴室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顺着底下门缝流出,隔着两个房门钻进邹容的耳朵。他动了动耳朵,抬头冲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继续打BOSS。
最近他这耳朵总是能钻进奇怪的声音。
突然,一声沉重的砸地声如炸雷般在耳边炸响。
他手一抖,游戏人物瞬一下少了一半血,在BOSS的攻击下苟延残喘。
他掏掏耳朵,转手将游戏机扔到一边,接着又听到一连串洗漱用品砸落的声音。
傅新好在浴室里干什么?
邹容奇怪。
午饭后李姨就出门逛街去了,傅新好正洗澡,他给邹容找了个游戏机,让邹容打发时间。
一阵动静后,浴室里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邹容敲了敲门:“傅哥,怎么了?”他隐约听到门后,傅新好的喘气声。
等了几分钟,浴室被人打开一条门缝。
邹容:“傅哥?”
傅新好抵在门后,低声问:“我妈回来了吗?”
邹容:“没有。”
傅新好:“那就好。”话毕,就准备在把门关上。
邹容立刻塞了一只脚进去,卡住门:“傅哥,你刚才怎么了?”
傅新好:“我摔了一跤。”
邹容:“你还受伤了?”
“没有。”傅新好叹了口气,“算了,你进来吧。”
他让开位置,给邹容让位。
浴室内血腥一片。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浴缸里,身上的血染红了浴缸里的水,他口中塞着条毛巾,瞪着恐惧的眼睛盯着邹容,四肢被扭到奇怪的方向。血顺着他伸在浴缸外的手臂流下,滴在地板上,慢慢与地上的水混在一起。
深色的血迹溅在花洒、便池、墙壁上,甚至傅新好的脸上。中午鲤鱼掉落的鳞片在地上铺着,此时已被血水浸泡,并随着水流慢慢晃动。
天花板上的血汇在一起,啪嗒滴到了邹容的额头。
邹容噎了口气。
傅新好光着膀子从邹容身侧走到浴缸前,把飘在里面的尸体拖出来,他的左臂上有两道细长的伤口,与尸体的情况相比不算严重。
好像为了防卫,傅新好手里还拿着一把剃须刀的刀片。
邹容注意到血水淌到脚边,向后退了一步。
傅新好扔掉刀片,对他说:“去电视柜下面帮我拿两个创可贴,再到一楼叫阿勇上来,他在2号户。”
邹容应了一声。
阿勇的速度很快,听到邹容敲门后就一步当两步爬上来,干净利落的把浴缸里软成一滩泥的尸体拖走,仔细打扫好浴室后,才返回到一楼。
从头到尾,傅新好都坐在浴室内的小塑料板凳上,看着是准备继续洗的。
邹容也准备出去的时候贴心的帮他关上门。
傅新好低头包扎伤口:“第一次见到死人?”
意识到是跟他说话,邹容嗯道:“没见过这么血肉模糊的。”
傅新好抬头看着他,邹容正要关门,傅新好:“心理素质不错。”
邹容带上门。
他的手正在抖。邹容花了几秒钟才发现,他立刻抓住抖得不停的手,使劲掐了掐。
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年前,他还只是个与家庭决裂,和蒋少锋生活在一起的普通人,从来没遇上天灾人祸,可现在他不止修真,甚至连修为也到了开元期,以后,无论是什么样的死人、尸体,甚至杀人必然都遇见。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想到,涣散的瞳孔静了下来,接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慢慢松开了手。
邹容现在蹲在傅新好的破桌子前。
眼下他急着修炼,原因在于按照前世经历,蒋少锋那妈逼是他一上高一就认识的,跟了他十年才暴露身份,能忍十年不作为,姓蒋的对他图谋让他自己都不明白,前世他有什么可图的?他也就重生后才勉强有利可图。
长刀算不上蒋少锋找上他的主因,这人早他高中时就把长刀要到手了。
想着,邹容注视到刀架上的长刀,傅新好好像不久前掀开看了看这柄刀,锦巾还放在一边。被他染上一斑血点的刀根处,邹容用手擦了擦,发现上面竟然有了一朵花阴刻!
他蹲回去,用拇指磨着食指尖,起身到客厅里把背包拿过来。
拿着本子跟上面对照了对照。
本子背后的阴刻和刀上的一样。
这是一家产的?邹容猜。
“这刀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傅新好问。
邹容回头:“非常帅。”
傅新好:“别人送给我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拿去玩。”
邹容看看他,回头看了眼长刀,拒绝了一下:“不用了,放我那儿不安全。”
闻言,傅新好似乎有些惊讶,他扬了扬眉毛,没再说什么。
邹容:“我要回去了。”
傅新好:“嗯,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