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
岌岌可危的高阳城终于在十七军团“第二太阳”的又一次盛放之下艰难防守了下来,秦仁、白鸽、李剑仙决定避其锋芒,领兵后撤三里,暂作休整。同时远在十八里铺的黑龙、紫怨军团成功破城,并东行杞城支援秦仁,十八里铺守将小小安失踪;汝州以东赤焰、蓝调军团同样拿下唐界,并东行花石,与苏冰云大军会师,唐界守将萧老大遁往幽冥山。
小小安、萧老大成功逃脱,得益于苏冰云秘密下达给凤舞军团各军主的命令:绝不可杀害亦或生擒南军守将!众军主领会了她的意思,破城之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南军守将逃亡。只可惜萧老大命数将至,逃至幽冥山山脚时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苏冰云有意对南军守将网开一面,那是看在严云星的面子上,但林傲天并没有下达此等暗令,南军黄石湖守将虹光道人因此惨遭血舞、血色毒手,被投尸湖内,麾下十四军团兵士亦沉尸无数,几乎全军覆没!
失去了情报优势的南军,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水滴阵中心许昌城,南华馨的回归带来了玉石桥的最新战报总算让姚霜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也瞬间明白己方情报传递出现了重大问题!
正如他之前所说,红花的叛变于大局无碍,一人之力并不能左右整个战局,但关乎南军生死的情报传递出现了纰漏,那将对南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洗惊鸿呢?”姚霜第一时间想到了此人,圣虫全系他培养,暗做手脚让圣虫传达错误情报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早跑了!”紫衣扫了一眼,各处不见洗惊鸿的瘦弱身影,紧咬银牙恨恨道。
“该死!”姚霜猛地起身重锤一拳,额头冷汗直下,眼珠快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我去寻他,抓到他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火儿说着便要出帐门而去,真情却出言拦下了她,“若他是赵无极早安排好的一枚暗棋,此时恐怕早已脱身,你去何处寻他?”
“可是……”火儿还想做尝试,吕多情却道:“我明白火护法的意图,找到洗惊鸿让其操纵圣虫传达我军正确军令,但也正如真情军主所说,赵无极既有安排,洗惊鸿必定早规划好逃跑路线,必不可能被我们寻到!”
“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南华馨万分焦急的说道。
“是啊!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我军必败无疑,到时如何向云星哥哥交代?”火儿这一句话直接噎住了真情几人,严云星仅一夜不在,南军便已至如此窘迫境地,如何对得起他?世人又该如何嘲笑南军高层的无能?
姚霜听此一言,更觉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此时也不是检讨和忏悔的时候,他奋力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做出了应对措施。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我军各军团从前线撤下来,洗惊鸿和圣虫虽然叛变,但还有我毒蜈军团、神兵堂、通灵堂!”姚霜说到此处,挺直了腰身,恢复了以往自信从容的笑容,下令道:“华馨,即刻传令二十八、二十九军团所有斥候兄弟全速出动,务必将撤退的消息传达至各军主手中!”
“华馨得令!”南华馨道一声即飞速出帐门而去。
姚霜又道:“虽然洗惊鸿很有可能已经叛逃出许昌,但还得劳烦二位护法带人出城仔细搜寻,若五毒神保佑我军真能抓到此叛贼,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知道了。”火儿低沉沉地应了一声,便与紫衣迅速出城而去。
姚霜紧接着下了第三道命令:“我水滴阵防守重镇杞城、汝州万不可先被敌军攻破,还请真情军主、吕军主即刻整兵出发,驰援此二处!”
“得令!”真情二人异口同声道一声同样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中军营帐顷刻间走的空空荡荡,姚霜一屁股坐倒在帅椅上,一张脸阴沉地几乎滴出水来!
娄鹏观其神色突变,叹了口气安慰道:“洗惊鸿叛变实属意料之外,严帅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定不会降罪于你……”
“谢娄掌门宽慰,我所虑者非教主责罚与否……”姚霜沉声打断道,“我担心的是,洗惊鸿在我教二十余年尚能被赵无极策反,那我五毒山此时也必定陷入叛乱之中!”
“你的意思是?”
“有一枚暗棋,就会有两枚三枚,甚至更多,而不为我们所知。”姚霜皱眉分析道,“试想北军战力远胜于我,为何开战至今未尝一胜?必是赵无极早有预料,于战难敌教主,因此暗使肮脏手段迫使教主暂时下线,在我军连胜懈怠之时,几处暗棋同时发力,各军主虽有怀疑,但绝不敢质疑教主之命令,因此死守。而赵无极谋划多年,既有洗惊鸿此等暗棋,那我五毒山定是同样局面!如若后院起火,那就算教主上线也很难扭转败局!”
娄鹏在惊叹于姚霜惊人的分析能力的同时,也对五毒教的命运深感同情,赵无极铁了心要拿五毒教开刀,难道强如严毒妖也无法挣脱厄运的枷锁吗?
或许五毒教的厄运也是归农派的劫难吧!
……
尽管姚霜已经快速止损,但依旧挡不住势若猛虎的北军。午时,流星谷宣告失守,谢竹言生擒暗星,十一军团死伤大半,余者四散逃亡;与此同时,安必信与李蔓成合力攻破襄城,邢杰力战身亡,陆小八死战得脱,带着数百残余兵力逃往郏城求援;远在太康,北军还未等东方远、薛禹大军赶至便已破城而入,耐奥祖请降,荼蘼珏不准,耐奥祖绝望之下背水一战,竟也致使花蕊夫人重伤,然二十二军团毕竟战力羸弱,仍旧被荼蘼珏尽数剿灭,荼蘼珏亲斩耐奥祖头颅,派人送往白楼领功请赏不提。
时花蕊夫人自回庄北疗伤,东方远、薛禹与荼蘼珏会师之后,分两路驰援北军,荼蘼珏、薛禹往白楼;东方远往后台,意在一举清剿南军水滴阵东南阵地。
水滴阵各处陷入战火,自顾不暇,因此不能互为支援,逐渐落败。而唯一还坚守在水滴阵东北阵地的,在花石被苏冰云、血流、血狂、赤焰、蓝调五大军团合围破城之后,只剩下拦马岭的晨星军团。
……
未时二刻,秋阳肆虐,岭间热气蒸腾,逐渐弥漫起一股浓烈地血腥气味。
岭脚溪涧,蚂蚱有气无力的唧唧叫着,尤其聒噪,听之令人心生烦躁。
晨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仅存的数十名兄弟,长叹一口气,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们散了吧,不必与我一同送死。”
“嘿嘿……”一位兄弟抹了抹脸上血迹,无所谓的笑道,“游戏而已,大不了从头来过,但要我们苟且偷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晨星苦笑摇头,道:“即使只是游戏,你们也完全不必……”
“别说了老大,我们是不会弃你而去的,要死,大家一起死!”
“没错,要死一起死!”
听着兄弟们异口同声的慷慨赴死之言,晨星不自觉的泛红了眼眶,他急忙将头转向另一边,偷偷滴落了几滴苦涩的泪水。
“哗啦啦……”就在晨星军团众人沉浸在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之时,溪涧中一名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扭干了浑身浸透的衣衫,一瘸一拐的走到岸边,嬉笑一声,道:“你们不是五毒部亲属,又何必为严云星的失误决策而搭上性命?”
“狮子,别这样说!”晨星厉声喝止,后者却摇了摇头一脸气愤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亲自命人送信求援,他却无动于衷,难道不是漠视我等性命么?如若不是我命大逃出花石,此时我的这颗脑袋早就被血流送到赵无极帐前邀功请赏了!他就是看不起除他五毒部之外的其它部署,难道我有说错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呢?还来我拦马岭做甚?”晨星眯着眼喝问道。
狂暴的狮子听此一言,沉默半晌,俄而仰头望向西侧山岭,神色萧然道:“我留下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晨星心中明白他意有所指,也不再逼问,只是淡淡说道:“我还是不相信这是教主做出的决策,一定是某一环节出现了问题……”他说到此处,忽得话锋一转,又对手下兄弟们劝道:“不过狮军主说的没错,你们不必为我的信仰买单,留待有用之身,查明真相,以图后计!”
“可是老大……”
“别说了,走吧!趁赵继恩的追兵还没来,走吧!”
“是啊,走吧!留在这儿也只会给我俩添乱,没有你们说不定我们还能逃呢……”狮子不耐烦的摆手催促道。
晨星军团这十余人本就不喜严云星偏爱五毒部,听狮子之前所言各自心中更有逃遁之意,如今听得晨星如此说,亦知其意决绝,不可挽回,也便一步三回头的遁入山岭深处。
岭间溪畔,空荡荡只剩两人,晨星看着埋头清洗伤口的狮子,忽得一笑,问道:“你怕是知道我军内部出问题了吧?”
狮子抬头看了晨星一眼,嗤笑一声,道:“难不成还真是严云星决策失误?他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晨星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忽然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就连那烦人的蚂蚱叫声也变得十分悦耳动听。
“诶……别傻笑了,帮我……帮我处理一下伤口,一会还得打呢,这一瘸一拐的不得叫赵继恩笑掉大牙……”狮子小心翼翼地翻卷着裤腿抱怨道。
晨星依言蹲下身子,一边帮其包扎伤口,一边笑问道:“你说你咋不死在花石呢,非要死在我驻地不成?”
“啧……别提了。苏冰山那娘们不知道怎得脑袋抽风了,偷偷放过了我,我寻思你在这儿一个人也挺孤独的,莫不如搭个伴,咱兄弟俩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万一有心思重玩,还能一起拜个师门做个师兄弟什么的……”
晨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行吧,那就一起死吧。”
一言罢,一双满是血痂的手掌搭在晨星肩头,沉稳地、坚定地像是千斤巨石。
“好,一起死。”
……
斑驳的树影洒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随着溪涧阵阵微风摇曳不停,影影绰绰,渐而模糊不清。
远处,四面山岭,杂乱的脚步声踩着干枯地落叶如鼓点般愈加密集,不多时,赵继恩、崔皓辰、王鲁班从四方显出丛林,遥相远望溪涧二人,在斑斓日光照耀下,竟露出了万分从容的笑脸。
“赵继恩,你我几番激战,新仇旧恨,做个了结吧!”
“萩阳门四大护法?呵呵……让狮爷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