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青花幽幽转醒的时候,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她一睁开眼,却见眼前杵着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当下吓一跳,身子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再见那人原来正是之前救下自己的那小少年,心下才略略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啦~”那少年看见赫青花醒来,极其兴奋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赫青花定了定心神,轻轻嗯了一声,只见眼前少年浓眉大眼,头发胡乱的缠着,双眼滴溜溜地转,清澈透明,说不出的灵气逼人。
少年看见赫青花还是有点没有力气的样子,急忙转身冲出房门,赫青花看着这少年气匆匆地跑出屋子,心下诧异,抬眼望去,却见那少年在屋外正烧着炉子,细细的柴火上似乎在煮着什么,冒起阵阵炊烟。
不一会,那少年就气喘吁吁的端着一碗黄灿灿的汤跑了回来,只见那碗汤一边跑一边漏,跑回到赫青花身边时已经掉了大半。
少年献宝似的显摆出这碗汤,端到赫青花身边,像做贼似的说道:“我看你身子虚,特意背着师傅从山里打来了一只野鸡,我可是动都没动,全给你炖了汤。”
赫青花看着少年这般殷勤,心下闪过一丝怀疑,但是对上那少年水汪汪,清澈至极的双眼,下意识地就觉得这少年是一位心思极其纯朴之人,愣愣地接过了那碗汤,细细抿了一下,虽然远远比不上皇宫大内的御厨,但是有种别样的野味鲜美。当下露出一丝满意地笑容,说道:“味道很鲜。”
少年听到赫青花的赞美,立即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呼小叫道:“我就说我的手艺是不错的!师傅还总说我烧的东西难吃,原来是骗我的!”
赫青花看着这少年只因为自己一句赞美就露出极其兴奋的样子,只感叹着这少年当真是这世上少有的单纯之人,但是内心却还是有一丝疑惑,当下问道:“你师傅是谁啊?”
少年一听赫青花的问,立刻露出一个极其骄傲的表情,拍着胸脯说道:“我师傅来头可不小呢,我师傅乃是少林方丈慈明大师。”
赫青花一听,更加好奇,要知道她行走江湖多年,却从未听过慈明方丈有这么一个年轻好动的弟子,再见这少年,虽然穿着小沙弥的衣服,但是头上却未剃发,复又细细端详了这少年的脸,只觉得这少年虽然年少,但是长的已有些许阳刚之气,总觉得好似在哪见过一般,但是一时间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复又问道:“你师傅既然是慈明方丈,那你身为少林弟子,他怎么不给你剃度啊?”
少年一听这个问题,突然似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尴尬地说道:“师傅说,虽然收下我,但是我的性格不适合出家做和尚,所以这么多年只是把我拴在身边,却从不给我剃度。而且,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少林寺呢,要不是这皇帝要加封我师傅,我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少林寺大门呢!”
赫青花何等察言观色的功夫,看着这少年眼睛,就知道他所言不虚,又听见他话语间淡淡的失落,这般年少却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少林寺,心下闪过丝丝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声说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呢?”
“我叫悲苦。”少年也许是第一次被女子这般亲近,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羞涩的笑容,腼腆地说道。
赫青花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悲苦悲苦好不吉利,自己略略思索了会,说道:“悲苦这名字太难听了,我看你常常嘻嘻哈哈的样子,要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叫笑欢如何?”
笑欢,笑欢,少年反复嘀咕了两遍,也觉得比悲苦好多了,当下哈哈笑道:“这名字我喜欢极了,以后我就叫笑欢了。对了,你叫什么啊?”
赫青花看着眼前的毫无心机的少年,心下就喜欢和他相处,她怕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号可能会破坏现在这种微妙的状态,当下说道:“你叫我赫青就是了。”
不同于此时万寿寺的一片祥和,此时的鬼宫内却潜伏躁动着一股礴礴的不安。
只见鬼圣端坐在鬼灵殿首位,身后站着自己的两个,像人三分,像鬼七分的儿子。殿下左右依次坐着老烈火和六指先生,还有一个不过二十多岁,长相平平,却满脸傲气的年轻男子也正坐在最尾端。
却见六指先生先是看了殿内一眼,极其不耐烦地说道:“鬼圣,你确定把请帖都送到他们手上了?怎么都一个时辰了,赫青花和东方白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此言一出,鬼圣略略皱眉,老烈火不动声色,倒是那坐在尾端的青年男子也同样很是桀骜地碎碎说道:“就是,我还当什么六大派聚首有多好玩的,没想到这么无聊,全是些老不死!”
这青年男子正是韩逊之子韩平。
此言一出,就连最有城府的老烈火脸皮都挂不住了,就要出言教训,当下六指先生最是爆脾气,闻言,狠狠一掌拍到身边的茶桌上,冷眼说道:“这韩逊居然还甩起大牌,派了你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过来,不知天高地厚!”
青年男子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个六个指头的老东西凭什么这么说我爹爹!”
鬼圣和老烈火此时面带窃笑,就打算看着六指先生发飙,果然,六指先生一听,立刻捏碎一个水杯,点点废屑从指间落下,移开拍在茶桌上的六指掌,却见这茶桌上露出一个深约半寸的掌印。六指先生先天高手气场全开,犹如泰山般的威压直接冲向韩平。
“要不是看在你父亲韩逊的面子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
韩逊儿子直面先天高手的威压,立刻色变,背后冷汗连连,但是却还是强自嘴硬,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以为我愿意留啊,我这就走,到时候我爹爹怪罪下来,你们自己负责。”说完,就马上连滚带爬的灰溜溜跑出了鬼宫。
其实这还是六指手下留情了,如果六指再狠狠心以气势融入天地元气,这一小小武林后辈直接就可能被这气势威压压断脊椎,丧命而死。
六指虽然看见韩平终于滚了,但是心里还是满肚子的火气,见赫青花和东方白连屁都没到,当下对着鬼圣和老烈火冷哼一声,说道:“我也走了,再留在这里简直是低估我的智慧。”
说罢,身影一闪,只见数道残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这六指一走,老烈火终是忍不住了,对着鬼圣说道:“老鬼,这你都能忍?!”
鬼圣看见老烈火这般说道,面色一展,说道:“你能忍,我为什么就不能忍?!”
老烈火闻言,叹了口气,举起大拇指:“东方白和赫青花迟迟不见,韩逊派了个衰崽来,六指拂袖而去,这你都能忍,算你有肚量。”
鬼圣听罢,哈哈大笑,也总算一扫之前的晦气。
但是就在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但是这又怎能瞒的过身为先天宗师的高手,鬼圣立刻色变,猛的往屋檐上一跳,但见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此女子一见鬼圣,吓的惊慌失措,立刻被鬼圣擒住,拽下殿来。
鬼圣见此女鬼鬼祟祟,像是心怀不轨,立刻举起掌就要把之击毙,但却见这女子连忙叫道:“师傅救命啊!”
老烈火一听这女子叫声好生熟悉,连忙用手中烈火杖挡住鬼圣手掌,一把拉过这漂亮女子,说道:“老鬼,这是我徒弟—谭月华,月华还不给鬼圣老前辈请安?!”
鬼圣听老烈火这般说道,才缓缓放下双掌,冷哼了一声:“老烈火,你徒弟夜闯我鬼宫,当我鬼宫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老烈火闻言,面露尴尬,装傻充愣的连笑数声,倒是那谭月华,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一屁股坐在老烈火身边,翘起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道:“我听说这六大门派掌门齐聚鬼宫共商天魔琴一事,原以为来者都是当世武林英雄,个个都威武不凡,没想到啊,这里冷冷清清,走了一个又一个,一盘散沙。”
鬼圣一听,被这后辈小女子这般数落,当下就火冒三丈,但是复又看见刚刚老烈火对这女弟子的在意,又觉得此时绝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当下对着老烈火说道:“老烈火,你这弟子好生刁蛮啊。”
老烈火看见鬼圣如此似是压着火,但是就当做没看见,却又听那谭月华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请鬼圣老前辈去我烈火宫吃碗阳春面也好。”
老鬼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克制不住了,当下立即出言打断谭月华的絮絮叨叨,沉声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老烈火,你看,我们这联手一事?”
老列火一听这鬼圣提及天魔琴,略略变色,但是嘴上仍旧说道:“别和我提联手之事,你们都有私心。我这次可不参与。”
鬼圣听见老烈火这般说辞,当下急忙说道:“你真的一点往日情分都不念?”
“我和你有什么情分可言啊。”老烈火慢吞吞地答道。
鬼圣一见老烈火这般老神在在,就只知道这老东西恐怕是打定主意另有所谋,意味深长地看了老烈火一眼,沉声说道:“老烈火,你别不是想着什么阴谋,要私吞吧?!”
“这。。这。。”此言一出,老烈火似是被戳着要害,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谭月华何等冰雪聪明,看见师父被鬼圣如此挤兑,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诶~鬼圣老前辈,这江湖上打打杀杀,我师傅年事已高,又岂能再随便出手,如果鬼圣老前辈想要夺琴,那么请便。再者今天天色已晚,师傅,你年纪大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说好不好?”
老烈火看谭月华如此心领神会,当下连忙窃笑道:“好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一说我就犯困了,月华啊。我这就去给老鬼打个招呼,我们就回去。”
老烈火回头望向主位,却见此时整个鬼灵殿里早就没了鬼圣的影子,怕是这老鬼已经被这对师徒气的半死了,心下得意,拉着谭月华说道:“这老鬼走都不说声,真是没礼貌,我们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