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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沁园用过膳,齐衍并未留宿,只出门取道去了景仪宫。
皇上来得突然,惠妃并未来得及准备,但心里还是欢喜无限,甜蜜娇羞的招呼宫人铺被升帐。
“不用了,你身子还弱。”齐衍神色不同平日冷峻,嘴角微微牵起,对惠妃温柔笑道,“朕就是来看看你。”
“皇上不留下陪臣妾么?”惠妃双颊染着桃色,小意往他身上靠去,垂眸的模样我见犹怜,”皇上都许久不来景仪宫了。”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手指顺着她的秀发:“这两天忙,没功夫。你一向是最懂事的,怎么拿起娇来。”
惠妃靠在他的身上,樱唇嘟起,小声道:“皇上还去过淑仁宫呢。”她说着,偷眼去瞧齐衍。
“她不比你年轻,却陪朕多年,都是往日的情分在。怎么,连她的醋都要吃?”拂开惠妃拽着自己的手,齐衍笑道,“你看,朕的袍子都快叫你拧成花了。”
又是宁妃,人老珠黄了还成日争宠,也不知羞,与庄妃均分天下还不够,现在还想率先诞下皇嗣么?惠妃眼中的恼怒一闪而过,转眼又是孱孱软笑的样子,亲自从宫人手中接过红枣花茶,宫人便很有眼色的尽数退下,惠妃托着茶盏倒齐衍跟前,巧笑道:“外边冷,皇上暖暖身子。”
“不置气了?”花茶熬得很浓,温度正好,甜津津的,却不是他喜欢的味道,齐衍品了一口便放下了。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惠妃。笑道,“怎么了?这般黏着朕,还怕朕跑了不成。”
“就是怕皇上跑了。”惠妃撒娇笑着,眼圈却红了,屋内无人,大着胆子拉起齐衍衣袖,委屈道,“自小产以来。皇上都没碰过臣妾。”
美人垂泪,照理都该抱过来好一通安抚。可惠妃明显低估了齐衍的免疫力,女人的眼泪他见多了,怎么会如此轻易被迷了神智。他语气仍是一贯温柔,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不是都说了。你身子还弱。怎么就不听话了。”
惠妃看着皇上,他的手指温柔缱绻,轻轻为她拭泪。可对着那双眼,她忽然有些发怔了。
惠妃心里恍惚不安起来,入宫两年,自己一直是宫中最受宠的,便是曾经风头无两的贵妃也被自己踩在脚下。皇上生得一副好样貌,肃肃如松下风,既温柔又体贴,有时与她一起论诗作画,他总能知道他小心思里都想着什么。她仰慕他,也爱他。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可现在。她拿不准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看到的,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皇上,他很少向她说重话,却也从没对她流露出痴迷眷恋的眼神,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就那么温柔了,他就朝她这样笑了,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般。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揉了一下,有点酸,有点疼,这样的皇上让她沉醉也让她迷离,迷离与沉醉又含着她总也看不透的陌生。
齐衍并未在意她眼中的情绪,只安抚道:“好了,天也晚了,安置吧。”
“皇上”心中的不安让惠妃乱了阵脚,她拉住他,贪婪的抱上他的腰线,眼泪滚到他常服的团龙上,固执着哀求,“皇上,再给臣妾个孩子吧。臣妾这次一定小心,一定好好待他。”惠妃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当初有孕时招摇的样子,亦后悔一时争强延误了病情。比起让她看不透的帝王之爱,她更需要自己的孩子。一个皇帝可以有许多许多的子嗣,她惠妃不行,还有百十的嫔妃为他生养,等到他子孙满堂的时候。还会记得她么?她想要一个孩子,寂寂深宫,那是她的助力,也是她的依靠。
面对惠妃的哀求,齐衍到底做了柳下惠。但不知是不是念着惠妃丧子之痛,特赐她坐正红金顶轿辇,协庄妃宁妃督办后宫事宜。
而惠妃接到圣谕,在地位上得了实惠,也开始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尽心尽力投入到操持内廷的工作中。
如今宫中已渐渐形成庄、宁、惠三足鼎立的局势,可一向争强好胜的宁妃面对这种局面,只能暗自将一口银牙咬碎。因为随着惠妃日渐明媚,宁妃自己的身体,不可抑制的衰败下去。
淑仁宫内,沈团儿跪在宁妃榻前衣不解带的侍奉汤药。
宁妃靠在榻上,阖着眼,仍是眉目如画,可若细看,便能瞧见印堂间泛着灰白。
沈团儿细细将药汁吹凉,凑到宁妃嘴前:“娘娘,该喝药了。”
宁妃睁开眼,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沈团儿面色如常,端起药碗饮了一口,温顺道:“娘娘,奴婢试过了,温热正好,趁着药效,您服下吧。”
宁妃这才接过药碗,徐徐喝了进去。
淑仁宫内寝中帷帐低垂,唯有紫铜香炉冒着袅袅幽香,暧昧又缠绵。宁妃闭目片刻,淡淡开口:“你说实话,本宫的身子为什么一日不如一日?”
沈团儿轻手将药碗到托盘上,为宁妃掖掖被角:“许是前些日子着了凉,娘娘身体一向康健,歇息几日便好了。太医不是也说风寒体虚么。”
“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孕育龙嗣。”宁妃五指微微收拢,眼中闪着不甘与失望,半晌,她叹一句,“皇上还是宠爱惠妃,她没了孩子,他也宠她。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我,我一心待他多年,难道还不配为他孕育皇嗣么?”
沈团儿半跪在榻前,温声道:“娘娘,您已经获宠了,皇嗣是早晚事。”
“是啊,本宫已经获宠了。”宁妃低低一笑,“沈选侍,你很好。”
“娘娘贤良端敏,皇上才青睐有加。”沈团儿恰到好处一笑,又关切道。“娘娘,您身上不爽利,不若使人去和皇上说说,也许圣驾旁的御医医术更好呢?”
“马上就是万寿节了,后妃染病,没的晦气。况且如今宫中”宁妃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瞪了沈团儿一眼,“你也不许说出去。本宫不过是偶然风寒。”
沈团儿温吞应了。笑着安慰她:“是,娘娘本来就是风寒。”
秋寒正浓,容萧披着织锦皮毛斗篷,由流光扶着在沁园中漫步。
流光往手炉中添了两块碳,才交到容萧手中:“主子,侍卫醉酒的事迟迟查不出来。眼下皇上御赐惠妃正红金顶轿辇,又让她协理六宫。咱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容萧将暖炉揣在手拢里,“有比咱们更坐不住的人。经历过这么多。还沉不住气么?”
流光迟疑,小心道:“难不成主子猜出是谁?可皇上这么护着惠妃,能让人钻了空子?任谁成了气候,主子如何自处?”
“你觉得皇上很宠惠妃?”软履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脆响,容萧并没直接回答她。
“第一个孕育皇嗣,小产后又御赐仪仗,保不齐凤印最后也会收入囊中。这难道不是皇宠?”流光低声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皇上纵容,凭惠妃的跋扈性子。死十次也有。”
“你也说皇上那是纵容了。皇上曾经也很宠我,结局你知道。”容萧毫不在意的笑道。“在这地方,站在风口浪尖上,可不是什么幸事。但惠妃得宠,于我并无坏处。”
“难道”流光刚要说话,不远传来纸张西索声,神色一凛。喝道:“是谁在哪儿?”
一个蓝衣内监从环抱粗的树后慢慢爬出来,磕头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你是沁园伺候的?我没见过你。”由流光扶着,容萧缓缓坐在园中石桌边,“抬起头来,我看看。”
蓝衣内侍抬起头,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主子,他是前些天与锦宜一道来的内监。当时您病着,就没来请安。名叫冯喜,之前在宝纱司拉泔水。”流光见是冯喜,才松了一口气,对容萧道,“常公公说,咱们遭人陷害当晚,便是他瞧见,跑去报的信儿。”
“如此,也算是你我间的主仆缘分。”容萧点头,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前,淡淡道,“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冯喜僵着没动,半晌,才缓滞掏出怀中东西,赫然是一包纸钱。
“宫里不能烧纸,你应该知道。”冯喜低头跪着不说话,容萧手指在怀中紫铜手炉的海棠雕花上轻轻划过,“我不知你在宫中待过多久,但不得不说,你很会掌握时机。恰到好处的救了我,又恰到好处让我注意到你。”说及此,容萧嘴角绽出一丝笑意,“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愿意让你跟着我这尊泥菩萨。”
“主子,奴才有一物,请您过目。”冯喜从怀中掏出一方私帕,轻轻打开,一对小巧精致的玉制桃花样耳环被托在手中,他抬起头来,眼中似有泪光,“主子,这对耳坠,您可还认得?”
那对耳坠莫名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容萧刚要开口,便听身边流光一声惊呼:“那是我们主子给采桃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姑娘好问。”冯喜咧嘴一笑,难掩悲苦,“采桃的东西,自然都在我这儿。”
“我曾听说,采桃在宫中已结了菜户,是内务府的内库掌钥太监。”容萧看着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冯喜,那人是你吧。”
“是,就是奴才。采桃在掖庭宫受刑,至死也没供出奴才,只为保全奴才一条命。”冯喜低头拭了下眼角,“命是保住了,可奴才心里恨。奴才自请到宝纱司拉泔水,就是为了当差路过冷宫,与主子近些,能在必要的时候,帮主子一把。”他声音带着鼻音,却咬牙切齿,“因为奴才知道,奴才的仇人,也是主子的仇人。”
“我没有仇人。”好一会儿,容萧的声音才响起,她站起身来,看着他,“但采桃不会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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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