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先帝爱卖关子的习惯不同,齐衍这个皇帝大多时候言出必行,既然决定建设兄弟情谊,便没打算藏着掖着。第二天朝会,在集中讨论完各部事宜,齐衍不疾不徐道:“朕刚登基时,大昌刚刚历经战乱,正是百废待兴、民生凋敝的时候,多亏一干臣工共勉,才有今日的百姓安泰。”
“均仰皇上贤德圣明。”林平广的大儿子,翰林院编修林言铮,也不管皇上此话是什么意图,首先出列拍了个没什么滋味的马屁。
站在前面的户部尚书刘修仪没有回头,撇了撇嘴,这两天各地旱涝,皇上任命工部尚书林平广为钦差到府州巡查,看来林平广走之前尽顾着给他这大儿子弄了个上朝的资格,却没好好教育该怎么媚君,这拍马屁的本事,跟他爹可差远了。
齐衍看都没看一眼林言铮,接着说道:“虽然如此,可朕心里总是遗憾的。先帝在外征战时,不光有你们相伴,还有皇叔在京内把关,才一次次的力挫群敌。”齐衍自动忽略了过去真正监国的三皇子,将功劳都放在了荣亲王身上,“想起这些,朕也遗憾自己没有血亲臂膀在左右。前几天礼亲王回京,朕借着这个机会也把五王爷召进宫,兄弟几人好好聚了一番,方感受到手足亲情的滋味。”
这下大伙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的兄弟安差事。在场的几个尚书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的动起心思,毕竟不知皇上这个任命虚实,一时拿不准若是自己的部门来了王爷协理,是放在头上敬着,还是跟在身后盯着。
不管怎样,跟前几个皇子勾结的大臣们的惨状还记忆犹新,这个时候,谁也不愿多说话。连林言铮都默默退回队伍,知趣的没给自己爹争冤大头。
齐衍本来也没打算问百官的意见,抬手命人传了在殿外候着的两位王爷,直接询问本人意见。
齐衍简单的发表了自己的想法,便大方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朕虽盼兄弟在左右相助,但更愿彰你二人所长,六部当中,五哥、九弟对哪个有意便可说来,朕一概准奏。”
这话让大臣们对皇上的意图又有了具体理解,原来皇上不是做样子,是真的想让两位王爷参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殿中两人。
齐铭拱拱手,表情一贯平和,眼神却认真严肃,拱手道:“强国需精兵能臣,而练兵养廉均需银钱,臣不才,愿为皇上分民生之急、解财政之忧。”
刘修仪握着笏板的手抖了一下,没想到这尊大佛一下就坐到自己身上,不知道在这国库拮据,财政赤字的关口,五王爷张嘴就挑了自己是真的是为民生计,还是得了皇上暗中授意企图给自己施压。
刘修仪出列表态:“臣愿随项延郡王共谋富民之策,强国之计。”随即抖抖自己身上洗得半新不旧的朝服。反正老夫这儿是真没银子,爱信不信吧。
既然说一概准奏,齐衍自然立马下旨,令齐铭协理户部,并将爵位由项延郡王升为延亲王。安排完延亲王,齐衍问恭敬站着的齐诤:“九弟可想好了?”
齐诤不自然的抿了抿唇,低声道:“臣弟实想帮皇兄分忧,可臣弟回京不久,对朝中事务委实不了解,恐唐突就任,误了国事。”齐诤措辞道,“臣弟愿任一小职,以悉朝中事宜,为皇兄进绵薄之力。”
齐衍亲切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可先在他处任职,待熟悉后再委重任。”自御案上端起茶,慢慢饮一口,齐衍随意问道,“穆将军,依你看,该让九弟到何处任职为好?”
自从上次铲除林平广二儿子林言卿未果,穆敬梓坐在家里仔仔细细的分析了许久君心,决定按兵不动后,便一直没有在朝上掀什么风浪。
回头看一眼略显单薄的礼亲王,穆敬梓拱手道:“回皇上,臣以为还是让王爷在朝中佐君为佳,王爷刚刚回京,实在不宜到兵营中,再受离亲之苦。”穆敬梓想了想,“当然,若是王爷有意兵法军列,臣定竭力辅佐。”表示自己随时欢迎礼亲王的到来。
齐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下首容青政身上,幽幽道:“容相,你说呢?”
凤印易主的事,容青政早就知道了,虽然心疼容萧受的委曲,但确实没有办法。有许多事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受皇上猜忌,与穆家交好,无法阻止九皇子进京,容青政开始觉得有一股力挡着自己,令他举步维艰。
容青政在心中默默盘算一番,出列道:“回皇上,臣以为礼亲王所言实是妄自菲薄。”
齐衍看着他:“说来听听。”
容青政道:“礼亲王出使多年,外族民风事务均有了解,对其典章也定有涉猎,何不请王爷协礼部暂理鸿胪寺,如此结交外臣使节,也扬我大昌国威。”
不等齐衍说话,齐诤一向嗫喏的脸上便浮出几分得到用武之地的喜悦,声音也大了些:“臣弟愿代此职。”
下午的时候,内务府的人来回话,说齐诤在仁寿坊的宅子已尽数收拾好了,明日便可入住。齐衍又从私库里挑了几个珍奇玩意镇宅,随即留齐诤齐铭品茗赏画。
兄弟三人在拾翠阁用了晚膳,气氛难得融洽,出来时天色已完全黑了。
步辇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常福禄一手扶着轿辇,接过身边太监手上的提灯,慢慢提起打亮齐衍的视线,道:“皇上,您今晚歇在哪儿?”
齐衍阖着眼,半边脸在夜色的阴影里显得有些萧索:“回寝殿。”
常福禄低声道:“皇上,您已经几天没去后宫了,各宫门前都打着灯笼等您呢。”
明黄色的锦缎不复白日轩昂耀眼,月光下单薄而冷清,齐衍皱了皱眉:“朕不想去。”
常福禄默默放下宫灯,他想起许多年前先帝寿宴上看到的六皇子,四五岁的小人站在最角落的凳子边,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抿唇看着亲热围在父皇身边的兄弟,眼里却尽是孤单与空洞。如今那种空洞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的温柔,被习惯性的挂在脸上。
现在的皇上总是笑,可常福禄知道,皇上一日比一日更孤单,更寂寞。皇家将他的心中的温情扎得千疮百孔,九五之尊的位置更让他难以得到任何人的真心呵护。
看着靠在宽大御辇上歪头蹙眉的齐衍,常福禄心里泛酸,为什么皇上是孤家寡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常福禄挥手让仪仗放慢,怕打扰皇上。却不想渐渐飘来一阵琴声,缕缕晚风中,那琴声踏着月色,荡荡而来。
焦尾琴独有的琴声绵长惆怅,清隽寂寞,如同寂夜中的一声长叹,带着几分萧瑟滑到人的心里,柔柔的渗到心中每一寸皮肉中,留下满腔莫名的哀愁。
靠在辇背上的齐衍慢慢睁开眼。
琴声不疾不徐,音符织缎般环绕在空中,似是有漫长的时间去诉说一个只有开始而没有结局的故事。没有沧海桑田,没有求而不得,没有哀哀自怜,只是缓缓的倾诉着挑弦人薄于云水的怅惘。
三分轻忧,三分遗世的独立,三分在亘古中从未改变远离的寂寂无归。
齐衍默默的听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更晚了。。。最后的情节思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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