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前些许暗光。
极差的光线下,席安辰抬头,和车窗外的丑女对视。这种情况下,应该什么也看不到,然而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少女眸底的荒凉。
轻笑一声把不适从心中扫出,席安辰道,“早就发现我在后面,现在肯站在我面前,是有话要说?”
“我累了。”
“嗯?”
“所以搭个车。”
“……”
席安辰定定看只能看清一个轮廓的丑女几眼,打开车灯,解开车门锁。
时尧拉开副驾的门,回头对灯光下眸底泛着腥红的三条大狗出声,“大毛,上……”
席安辰冷瞥一眼,“周同学,我的副驾,不坐狗。”
时尧挑眉,拉开后座车门,让三条狗挤了进去。车厢不小,可狗太大。并排而座下,只能把狗头支到前面的座位上来。
嘴一张,里面喷出浓重的血腥味,有一条狗的牙缝中还挂着两条肉丝。
席安辰侧头瞄了一眼,收回视线,把另一边的车窗打开。
夜风惯入,吹淡了车中的血腥味。
时尧坐上副驾,回手摸了几下狗头,三只狗委屈巴巴的把头撤回,蜷缩在小小的后车厢里。
“这三只恶犬,倒是听你的。”
“也还好吧。”时尧垂眸,嗓音里带着吵哑,少了几分女声时的软糯,“狮子老虎都能驯,何况是三只恶犬。”
梦中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让本要启动车子的席安辰顿了下。
他微眯起目光看向身边的丑女,微微扬眉,“……灵慧山,还会让你们驯狮子老虎?慧可大师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我倒是好奇了。”
“是啊。”时尧靠在座椅上,目光冰冷又木然,“我也好奇,心要恨成什么样,才会让别人去面对穷凶恶极的猛兽。”
恨?
狠?
少女语气中的疲惫,让这个字眼模糊起来。
席安辰把它归为狠,开车上路,“大约是恨铁不成纲吧。”
时尧闻言大笑出声,笑的三只藏獒齐齐后退瑟缩,甚至发生淡淡哀鸣。
席安辰轻瞥一眼,淡淡出声,“很好笑?”
时尧笑够了,才扭过头去看席安辰,摇头道,“……一点也不好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样说。”
席安辰,“……”
眼前这个周北北,和报告上,乃至上几次接触过的都不一样。
不论是装怂的,还是那个在射击场中和自己摊牌的。
时尧抬手轻揉了鼻子,目光放向前方,声音放轻,“……席安辰席大少,你觉得你五年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席安辰,“周同学,做为半路搭车的人,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似乎是你的目的地,而非我五年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时尧抬手伸向后座,三只狗低声吼鸣,呲出三口森牙。
揉了揉最近那只狗头,她道,“嗯,无关紧要的事……”
席安辰直接笑出声来,“无关紧要,你去碰它们?”
虽然心中惧意,可席安辰倒是认真思考起来。他轻扯开衣领,单手开车,不羁又帅气,“……我家世不错,父母恩爱,上有顽童一样的太爷爷,下有淘气的幼弟幼妹。我父亲能力卓然,不必我提前持家,母亲善良仁爱,可以教导弟妹。所以我五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嗯,大约会是轻松几年,然后回到rt发光发热……再后,与心爱的人成家,相守一世。”
说到成家,眼中浮现一张少年的脸。虽然他跑了恨的牙痒痒,可相伴一生的人选却没想过改变。席家男人死心眼,看上一个叨死住不放。
“我父母开明前卫,就算我爹地对一些事上会有微词,可妈咪一定会支持我的一切。就这样,”
偏头,再次看向副驾丑女,“……平凡乏味。”
滴答……
一颗眼泪无声息的从时尧的睫毛上坠下,掉在衣服上转瞬不见。
“酸哭了。”她淡淡出声,“……坐拥百亿家产,你说平凡乏味……席少,麻烦,送我到钱公馆。”
席安辰,“……”
钱公馆就在附近郊区,竟然是拐了个弯就到。也就是说,丑女本来已经带着三条狗走到,并非一定要搭自己的车。
那她拦车的目的……
车子在钱公馆前泊下,时尧推开车门下去。如忘了自己有三只狗一样,独自向门卫走去。
片刻,雕花铁门滑向两边,那个土气到爆,略显臃肿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席安辰左臂架在车窗上,按下耳机键。
对面传来秦风轻唤的一声少爷,他淡然道,“……那个周北北。”
“……没错,就是那个周北北……”秦风道,“我发给少爷那份资料上,只写了关宇少爷带人去找周北北的麻烦。现在找以了视频以及周北北同学,所以……”
所以从乔宇,司浩南,阮娜儿嘴中知道了关宇是如何为了钱家出头去找周北北的麻烦。又从暗中安着的视频中看到了那个一向被人看不起的周北北是如何关门放狗,只手指放在嘴中吹了个哨,就让三只藏獒将关宇在内的二十三个人撕咬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少爷……”秦风轻声道,“这个周北北,不简单呀。您……没事吧,她可有三条狗。”
少爷开车跟过去时,那三条狗可就跟在那丑女身后。
席安辰回头看看挤在车后座上,一声不吭乖的听话的三条藏獒,“……”
周北北可不是有三条狗,而且还在自己这里呢。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席安辰道,“让鹰过来。”
挂掉电话,接收了秦风发来的视频。
视频藏匿在院子的隐蔽处,清楚的记录下了那个小院中发生的一切。虽然当时已经天暗,却依旧能到里面发生的事是如何血腥。
在三条藏獒面前,冲进去的保镖如同木偶,没有丝毫抵挡能力。而那个吹了一声口哨的少女,像无事人一样闲走在院落之中,在最后,关上了关宇向外求生的门。
这样的场景,无论是谁看到都要道一声是修罗场。
然而席安辰在看到第三遍时,发现不同。
那个一脸煞气的少女的确纵狗伤人,仿佛炼狱阎王。然而,她从头到尾都在克制,为此全身都在颤抖。否则,那二十三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藏獒口下只受了看似严重的轻伤,而最后被狗一口吞掉脑袋的关宇,也不可能活命。
这……
席安辰抬头看向钱家门内,眼微眯起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回过手去,他将手放在一只狗头上轻揉,“你们说,是不是。”
三只狗瑟缩,低鸣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