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要去的村庄只是一处偏僻村落,离清月观不远,叫什么狗旺村,说是这村盛养狗,然后贩卖出去,听到苏言止解释的时候,黎姝大舒一口气,好在不是什么猫旺村,不然光是想想,那成堆成堆的竖瞳眼睛,便胆寒的紧。
不过奇怪的是,在进入村庄的时候,苏言止却刻意换去了身上的道袍,穿了上次她送给他的其中一件云纹广袖蓝袍,与道袍有相似之处,但却显得更文雅一些,就像是水墨书画里面走出来的矜贵郎君。
特别是他那盘如云墨的发髻上,一根木簪明明看起来朴素得很,配上他额前垂落下来的两缕鬓发,却衬的他容貌越发如玉,清煦中更是透露出几分儒雅的书气。
让人很容易想到他是那种饱学之士,德才兼备的夫子或者先生。
黎姝想到了她未写完的课业。
心情顿时不爽利了。
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为了看上那么一眼就得被时时刻刻管教拘束着,还真是难过。
不过现下她比较好奇苏言止换装扮的缘由。
“很快你就明白了。”像是察觉出怀中猫儿的疑惑,苏言止抬手轻抚了两下她的脑袋,缓声道:“此行不为除妖,而是搭救。”
“搭救?”黎姝歪着小脑袋抬头瞅他,更是不明所以。
区区凡人,这得是多么弱爆了的妖才能用上搭救这个词啊。
不过苏言止原来这么好心肠的吗?竟然会救妖?
“嗯,这世上的妖并不全是坏的,有一些心性善良天真的妖精初入尘世很容易被凡人所欺骗,人心叵测,妖的身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值得被觊觎,被贪婪的,所以,黎姝,若非险境,平日里低调处事更不易引人窥伺。”
“你这逮到机会就训我一顿,其实我现在已经很收敛了。”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耳边嗡嗡嗡,黎姝烦躁地耸了耸耳朵,用两只前爪捂着脸将自己整个埋在对方的肘窝之中。
从头到脚表达出一种很烦很讨厌你不要再说的讯息。
苏言止无奈地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看着前方河岸边柳树旁的一处用土石堆叠起来的矮窝,上面长满了青草野花,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处乱坟,兴许正是这样,所以它才没被村庄的人铲平,毕竟凡人对鬼神一说都是比较信仰的,生怕不小心招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但那确实是个土包,或者也可以称作为,某类小妖的栖身之地。
目光看向那边,停顿片刻,苏言止继续往前走着,慢慢到那处小土包前。
“所谓收敛,不过是有我在你身边督促罢了,可即便是这样,你却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养猪。”想到那头野猪,苏言止额心就突突的跳。
简直好笑又好气。
几个月前,那野猪也才小小的一只,她倒好,嫌小,让守在清月观外的两个小弟给她圈地养了起来,什么好吃的都给它喂,这才养成肥硕的体型让她起了宰杀的心思。
好在他及时提醒了一句肥肉油腻难吃且易长胖,她这才打消了将那野猪再逮回来的念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心疼死了,喂了那么多好吃的呢。”想到那被苏言止传信让净和放了的小猪猪,黎姝就一阵肉疼,虽然胖,但还是会有瘦的地方啊,但现在没了,啥都没了。
不行,等回去让小笨小蛋绕山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毕竟那头猪也挺笨的,不然当初怎么会撞石头上把自己给活生生撞晕了,让我白白捡个大便宜?!
“出来吧。”正想着,抱着自己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听着他似乎是在跟谁说话的样子,黎姝迷惑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正前方一米处的小土包。
不解。
“你在跟谁说...王八,苏言止,有王八,可以炖汤喝!”正问着,突然看见那处小土包里面爬出一只大大的王八,黎姝顿时激动地用爪子扯面前人的衣袖,两眼亮晶晶,吓得那王八缩了缩左前腿,踌躇着,迟迟没有往前再迈一步。
而那芝麻大点的王八眼正惶恐难安地看着抱着她的苏言止,语气有些惊慌却不乏恭敬地唤了一声:“离尘子道长,这....”
“不必害怕,她只是在与你开玩笑而已。”单手将那探前去的小猫脑袋压回肘窝处,顺带还略作告戒地轻拍两下,让她缩了缩脑袋,不敢再造次。
但嘴里却还是嘀嘀咕咕着:“王八精啊,可惜了。”
都成精了,自然是不能吃的,否则岂不是过于残忍?好吧,重点是都成精了,那肉身肯定老的不能再老了,不好吃了。
她喜欢吃嫩一点的,当然人参精的话例外。
虽然也不是太爱吃就是了,但可以用来换银子啊,而银子又可以用来换满汉全席啊之类的。
就是这么聪明。
机智。
默默夸了夸自己,骄傲地撇了撇脑袋,正听见苏言止在问那王八精,“便是你向贫道求助?”
“是的,离尘子道长,小妖本是这狗旺村的一只无足轻重的精怪,但因为此刻需要您搭救的鲛人曾经救过小妖一命,凡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这些小精怪更是讲求因果循环,所以此刻她有性命之忧,我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王八精的声音比较苍老沙哑,此刻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面的情绪表现的很是痛心疾首,似乎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又颓然自己的心余力绌。
这世间总是这样,有些时候,哪怕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不甘,但就像是盛着酒水的杯子,有多大的容器装多少的酒水,从一开始便限制了的资质,便是再不情愿,不服气,最后大多数都只能向命运所折服,剩余少数,或许幸运能够破杯重来,但回炉重造的代价却不是谁都付得起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为了一个小的杯子,而去大费周章。
甚至,就连你用性命来争取的一眼回顾,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皱眉,或者一句可惜,但很快,又会有新的杯子替上,你依旧无足轻重。
“鲛人?”听见这两个词的时候,黎姝明显语气中有些异样。
苏言止察觉,低头看她,“是有什么不对吗?”
黎姝没有回话,而是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苏言止领意,蹲身将她放回地面,让她变回人形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