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路尽头有人呼喝,紧接着便是一队人马陆续奔来,衣着都很光鲜,对她身边那人点头哈腰,笑脸寒暄。
闻玉懒得去听他们讲什么,抖抖雪将帽子重新戴上,影子般离去。
“让那小姑娘给我们带路……欸?人呢?”
那些人叽喳了半晌才发现闻玉不见了。
眀玄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雪地,皱起眉头道:“小丫头跑得挺快。”
天快黑了,路上一个人不见,没人带路一行人只能凭着感觉走,最后兜兜转转大半圈才找到周家客栈。
那队人马一停,闻玉爹便带着一个伙计迎了出去,闻玉则坐在灶旁烧热水,她知道这帮人必会找来,早就避着了。
起身添柴火的时候往门缝瞧了一眼,看见掀她帽子那人进门时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眀玄似乎察觉到什么,顿住脚步环顾一周后才大摇大摆上楼。
这帮人似乎很有钱,前脚刚落地后脚闻玉爹便抱着一堆银子回来了,还拉上闻玉一起数钱。
“随手一打赏就这么多……”周韬边称银子边道:“他要是多待几天……闻玉啊,爹要发财啦!”
闻玉爹两眼发光,仿佛掘到了一座金山。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却半点没打动闻玉,按照她以前的作风,把楼上那厮直接宰了拿钱才是正道。
钱没还捂热,她爹的金山就开始发难了。
两个大胡子在外头嚷嚷着换人,喊道:“我们公子不惯让小子们伺候,换个伶俐的丫头来!”
“再叫这些蠢东西进去,小心老子的拳头!”
说着扬了扬铁黑的拳头,把六福丢在地上,一大桶热水哐当倒下,热气哗然。
六福是他爹手下一个跑堂的,帮了好几年活儿,很识相地爬起来走开。
客栈里其他伙计和几个零星看客面面相觑,闻玉爹收起银子,看看闻玉。
“知道了。”
闻玉了然,打了帘子起身,闻玉爹赶紧塞了一小块银子在她手里,嘱咐道:“乖女儿,腿脚利索点儿,快去快回。”
闻玉从六福手里接过大桶,拎着热水上楼。
六福跟在她身后道:“闻姐儿,这人好大派头,刚进门就把咱家大半年的炭都要了去,就这还嫌不够,非要丫头伺候!”
“你可得防着点儿!”
闻玉点点头,“你先下去,厨房里还有几块栗粉糕,吃了垫垫肚子。”
“哎。”
六福顺着扶手下楼,闻玉望着前头唯一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还没走近,屋里炭火的热气已经顺着木头透出来了。
闻玉刚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眀玄在哪儿!”
她转头,看见一个身姿飒飒,裙带飞扬的女人一把提起六福,瞪着他问,“你们家大公子在哪儿?”
六福双脚离地,吸不上气,“姑……姑娘,你说什么?”
见他畏畏缩缩答不上来,女人不耐地丢下他,朝闻玉看去。
闻玉双手提着木桶,却没有看向她,而是扫过她腰间的佩剑时呆怔了一瞬。
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女人大步走向闻玉,正要问话不远处门扇吱嘎一响,夏雁然立即察觉到那是眀玄的屋子,衣袂一扫冲了过去。
她速度极快,路过闻玉身前甚至心急地推了她一掌,全然不顾对方会不会武功。
闻玉暗暗旋身躲过,半边身子歪在楼梯外才没被伤着,只是可惜她辛苦拎上来的那桶热水,又翻了。
夏雁然冲进去后,几声叫喊从屋内传出。
“你这女人……”
闻玉俯身清理地上的水渍,看到两个人在屋里争执什么,从她的角度看去,夏雁然身侧那柄长剑愈发显眼,在烛火下冷光森然,环佩叮铃。
环佩……
闻玉垂了眼,她拿那剑时,从不往剑上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十三年前那些人将剑从她手中抢去,到现在也没闯出什么名头,如今竟落在一个岌岌无名的小辈手中……
门敞开着,眀玄的目光从廊上扫过,忽然在闻玉的脸上停了停。
闻玉觉察到他的目光,拿起木桶就走。
“回来!”
眀玄喝道。
夏雁然吓了一跳,顺着眀玄朝闻玉看去,见是个洒扫的丫头便没有放在心上。
闻玉静静站住,清瘦的身影正嵌在门缝中央。
还真是她!眀玄认出来。
她明明是这客栈里的人却不给他带路,害得自己兜了大半圈没找到客栈,眀玄心里有点气,但他现在被夏雁然缠着,没法教训闻玉。
“去给我把床铺了。”
他看着闻玉道,随后身子一歪,躺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闻玉放下桶,走过去铺床。
夏雁然似乎很见不得眀玄这副做派,细细长长的眉尖紧紧蹙起,良久才道:“大公子,我知道你不缺钱也不缺人。”
“也不是。”眀玄吹了吹水面的茶渣儿,“你这姿色我还是很缺的。”
夏雁然被噎了一瞬,忽而“哐”地一声解下身上的佩剑,缓缓放在桌上,道:“只要你能救出我师父,我愿将师传的月寒剑赠与你。”
她咬着牙说出最后三个字,死死盯着眀玄。
眀玄几乎没从茶杯上抬眼,略扫了一眼那剑,“月寒剑?什么东西?”
“大公子可曾听过天剑女魔头?”夏雁然问。
“嗯。听过。”
“这便是她的随身宝剑,十三年前,我师父跟着江大盟主与三百江湖义士一起在佛印山围剿这女魔头,亲手断其四肢,从她手中得来的!”
“那天剑女魔头虽然恶名昭着,但剑法奇诡,她手中这把月寒剑更是绝顶兵器……”
夏雁然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家师与武林中人有过盟约,只要谁先杀了那女魔头,便算为民除害,所有参与围剿的门派,日后皆可听其号令!”
“换个说法就是,得月寒剑者可以号令半个武林?”眀玄问。
“是。”
夏雁然回道,当年为了围剿天剑女魔头,的确是出动了大半个江湖势力。
面前的女人很认真,眀玄却是呵呵一笑,“说来说去不就是女人用的东西,我可瞧不上。”
这话一下激怒了夏雁然。
“狗贼!我杀了你!”
夏雁然腾地拔剑,剑出半鞘,眀玄身后已跳出来数十个黑影,密不透风地挡在他身前,“郡主,别让我们难做。”
知道自己杀不了他,夏雁然只得作罢,愤愤地离开。
闻玉在一旁铺着褥子,仿佛没听到这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
眀玄掉了个头坐着,把腿伸到炭盆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打量闻玉,过了会儿才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