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怀素听得女子一声叫唤,甚是奇怪,那黄书柔并未表明自己身份,这女子如何识得?他当时看见其脸面,只想起此女不就是步霸天视为上宾的秦淮艺妓,哪里能识得其真正的身份,只道是秦敬和这烟花女子一道,莫非也堕入淫道,有违清修,所以才有先前的一番说话。
然他眼目所见所得渐多,思及这女子此前与人的那些说话,再想到其人到与自己交锋的道行,以至现在她缠斗那红须客的招式招数,分分点点,何似一个娇媚的秦淮歌女,无非就是足称的江湖女子模样。
莫非这女子面容长得像那个秦淮艺妓,便只是人有相似?
说起来,这岳怀素自己和那岳怀墨不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如今一来,他这就想到阿芙与那秦淮歌女是不是双生子?可是这双生子的性格命运如斯大相庭径,当是年少失散也不为怪。
可见两人并非一体,甚还互不相识,岳怀素便不作多想。自然怀疑不到那两人同属玉艄宫,既然对方有心出手相助,那就先承之好意,互勉对敌,往后的事,往后再算。
这一下,岳怀素便回答:“那自是不劳你费心,你也得小心红须客的爪子。”
秦敬却也听见阿芙喊那一句说话,心中很是惊讶,他惊讶的便不是阿芙怎会识得车中少女乃岳怀素的妻房,却是岳怀素几番几次怀疑自己是他爹派来杀他妻房的。这做儿子的怀疑老子,乃是不得了的大事,算是极致不孝,他所认识的岳氏兄弟,便不是这样的人,而当中又生了什么变故?实在耐人寻味。
这呆子虽然心内怀疑震动,但手上的功夫却没有停顿下来,眼看剑光流云,越发犀利,逼得那黄须客也得拿出了真章来。
但见黄须客跳开一瞬,再跳至敌人身边,使出的便是一招猴子偷桃,直往秦敬腰间掏去,乃看准了使剑的人近防薄弱。
怎知那秦敬反应过人,甩起剑身,使之直挺落地,一下卡到其人爪子之上,及到那剑柄行至手腕可及的地方,其人立时握紧剑柄,往左一去,便把爪子的势头带倒。
黄须客一招未成,没等对手发第二招,便变招欺去其人握剑一手。铁爪子并不轻巧,可看着黄须客使上来,却是别样灵活,反手一握那爪子,便把爪子五尖朝着对手剑柄处挠去,位置精准,乃要巧取其五指筋骨。
秦敬只得抽剑退离,侧剑回避,再发一招,也是谨慎,乃抱剑于胸,回转自身,以快速的旋动欺进黄须客的身侧,及到其人肩背便一下弹剑,直切其肉。这一招,论的就是快,快得及那人转身,便一招制敌。
可这黄须客却是老江湖,竟把一只爪子端得如同不求人一般,爪臂挺在那脊梁处,哐当一下,就把秦敬的剑挡了开去。
两人如是过了有十几招,依旧不分胜负。秦敬在战斗中,不便注意阿芙的境况,心中念着她手指乃受了伤,此番和红须客过招总是不便利,也不知道如何了。本想叫杨婴去看着阿芙,可抽空扭头看看四下,早不见了杨婴。
等秦敬和黄须客又相当了一招,黄须客返身一招‘仙鹤拾食’要取秦敬脚腕阴陵泉,秦敬跳步而开,来一招‘麻鹰夺兔’把其人爪子一挑而起,秦敬才自眼角瞟到那杨婴知道自何处提着一根的树枝丫过来。
一路踏开两边的灌木,一路吼着:“阿爹!阿婴来帮你!”恰似一只白色的灰熊,浩荡而笨重地过来了。
黄须客听见杨婴这样的声势,自是一惊,便就落了一瞬的动作,秦敬倒是冷静得很,乃看出对方的这一下破绽,挑剑来了一招‘母鸡逮食’,一路刁刁地点去黄须客脚上穴位,连点了几个诈穴,都教黄须客避开了,直到太冲穴为止,秦敬也不出真气,这到了太冲穴,其人运气一戳。
“诶呀!”黄须客立刻捂着脚面痛叫出声。杨婴可逮好机会了,提着枝丫直往那黄须客的头顶上甩啊甩地打去,那些枝叶乃有荆棘,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找来的,抽了一会儿,黄须客脸上头上也没有好肉了。
这杨婴还边抽着边哈哈笑:“叫你们撂我摔个狗吃屎!叫你们欺负我阿爹。”其人的眉毛都要兴脱脸面了,嘴巴上的得意劲真是不可一世。
当他抽得欢快的时候,秦敬却上前紧握住杨婴的手腕。“阿婴快停手,这样不对。”
“为什么?”杨婴被秦敬这般一抓手腕,动作倒是停住了。可眼神儿带着不服气的犟劲儿。“他们欺负你,我这样帮你报仇,有不对么?”
此时黄须客看着势头不对,便想爬走,却被秦敬逮到其动向,伸手往其肩背点了几下,封住了其人麻穴。黄须客这才乖乖的,睁着一双眼,不屈不依地看着秦敬和杨婴。
“额……”秦敬这一时间也说不上了。
“况且他们要杀那位妹妹,乃是坏人不是?坏人就是要用坏办法对付,不是么?”杨婴侧头不解。
“不!”秦敬脑海中自然现出了李林一死在其手上的情景。“不对……便是坏人,也有人生父母养的。”他眼睛不由得生了涩,喉头也紧蹙起来。“应当说,你今日杀了这两个坏人,你便不能知道种下了怎样的祸根,倒时候伤害的莫不过是你身边的人。”
难得这呆子总算理清楚心中的思绪,说出口来,眼前的杨婴却不甚明白。
“阿爹真婆妈,如果对方要毁你家园,伤你妻儿,那你还会这样姑息他们么?”杨婴这时候又不傻了,竟会说出这样话来。“阿爹往日不是教我,对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于欺负我的人,就该以其道还之其身。”
其人说着这话的时候,脸色阴郁,虽还是孩童神态,却说不出的残忍暴戾。秦敬乃是一惊。却见阿芙在一边仰天大笑:“对!阿婴你说得对!要是我有能力,我也会对那些随意主宰我命运的人杀之而后快。”
岳怀素抱着黄书柔,自是注视阿芙和红须客的战况。此刻看见阿芙还有心思说话,自然是心中焦急:“你且注意敌人,别要分心!”
阿芙则抽空对其抛出媚眼一个:“你看好你的小妻房,何妨担心我?”
黄书柔见其表情声动间,手脚不停,跟那红须客斗得难解难分,一时出掌一时踢腿,正是英姿飒爽,又见其神情语调都非常轻浮粗鲁,便生了一双水汪汪的迷眼,抬头问去那岳怀素:“怀素夫君,这些江湖女子是不是都这样厉害?”
岳怀素低头看这少女的容颜,好笑地说:“你也不是没见过步家那泼皮小姐,怎还会生出这般的问题?”
“我道步姐姐只是性格骄纵了些……”黄书柔别过脸去,神色中不无心忧。“也不知道步姐姐的尸首有没有人掩埋……”
那霸刀山庄的火势如斯厉害,便连整个怀涑的人都以为其中便无一个活口,奕雪山庄中的奴仆岂全部都是藏得住话的,早就教这黄书柔知道此间的惨况。再到其母亲的书信所至,言之凿凿,她便认定了霸刀内所有人都惨死了,那步落红自然也不在话下。
岳怀素听见那黄书柔这般说,双眼竟迷蒙起来,渐生出些水汽。其人拥住少女肩膀的一手也更用力了些,捏得黄书柔感到自己一身犹如即将碎去,便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落红她的尸首,咱们找不到。步家也并非所有人都死绝了……还有一个。”岳怀素声音颤抖。“那个人活着,我的怀墨,却死去了。”
黄书柔腾出一手来抚弄着其人的肩膀和胸膛,便听见岳怀素一声一声地抽泣:“教我害死了。”
其人只想起步落红,便想起霸刀山庄,想起那霸刀山庄,自是想起自己和岳怀墨生出的事儿来,他总不知道,一日之间,竟会有那么多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