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天鹅绒房间。”
大大的特写,充斥着整个视线的长鼻子晃啊晃,心烦意燥得好想要再一次陷入沉睡。
“能够来到这个梦与现实,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间隙,阁下的体内一定潜藏着惊人的力量。“
难得有人如此赤裸裸地夸赞自己,虽然只是看不清摸不着的潜质。其实,他鼓胀在外,如同青蛙一样突兀的大眼睛,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小小的有点可爱,就像逝去的父亲,留给自己的怪娃娃。
“对了,还没有向尊敬的客人做自我介绍。”
老人光溜溜的“地中海”在幽蓝的灯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得人一阵目眩神离。
“我的名字,是伊戈尔,这里唯一的主人,然后,咳咳……”
妖精一般的张扬的双耳,招摇地摆动着,将视线引向御座的左手侧。
“我……玛丽。”
鎏金的细纹在漆黑的封皮上交织出一个个跃动的奇妙字母,明明无法理解,却莫名地做出揣测,凝脂般手指的主人,此刻端着的,应当是一本记叙着悠远故事的古老诗集。
这样的话,也能够理解呢,她沉闷,毫无兴致的回答。任谁,被强行从正沉浸着的美妙世界中拖拽出来,都会忍不住发上一会小脾气。尤其,是自己和她那样喜爱着独处时寂静的人。
“玛丽!在客人面前,给我规矩一点。”
伊戈尔的嗓音,陡然拔高数分,按着扶手的手指,也不耐地在十字架上摩挲起来,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撩拨得人心绪不定。倒是荒诞不羁的面容上,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抱歉呢,这孩子才成为正式助手不久,而且,最近心情稍稍有点不好。还请客人见谅。”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忿忿不平地将书籍拍打在身旁空闲的座位上,沉重的响声,让人一阵心中不由涌起责怪之意,怎么能这样对待如此精美的一本诗集,难道,身为主人的她,就不会感到一瞬的心疼?
乌黑靓丽的齐耳短发,轻扬着挑起精致的细眉,点漆般灵动的双眸斜斜地瞥向角落的一侧,小巧可爱的琼鼻气呼呼地耸动着,固执地抿住粉红色的樱唇,,仍旧不愿妥协地发着如同笼上口罩般沉闷的语调。
“第一次见面,尊贵的客人,我是玛丽,伊戈尔老先生的助手。”
“呜呜呜呜~~~~~~”悠扬的号角声,轻易地透过壁垒鼓荡在耳畔,原本平稳的房间,随着它剧烈地晃荡起来。
玛丽蹙了蹙眉头,重新举起诗集,就势将悬在肩上的银灰色耳机也一并装扮上,重新坠落回自己的世界。
御座上的伊戈尔也老神在在地咧着他夸张的大嘴,把玩起手中的事物,一副习以为常的悠然姿态。
难道不应该感到诧异,抖动可是越来越强烈了,连闪着荧光的墙纸也从顶壁上碎裂,宛若光蝶般翩然坠落,这样下去,恐怕三人栖身的房间也会在不久后崩塌。
咦,为什么觉得摇晃的节奏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韵律感,就好像……
响彻云霄的号角声终于停歇,余震却仍旧在不依不饶地混淆着原本就算不上清晰的思维。
“邮轮,到港了。”最终,伊戈尔张开嘴,解释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凝结着霜露的玻璃窗外,浓雾之中,依稀间起起伏伏的,不正是汹涌的波涛。
“那么,尊敬的客人,您也差不多该踏上旅途的第一站了。”伊戈尔手中原本模糊不清的事物,渐渐在幽光之中汇聚出钥匙的轮廓,“会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冒险之旅,还是一段悲喜交加的救赎之途,真是期待啊,与您的再一次相遇。”
钥匙尖锐的棱角之上,幽光闪烁得愈发频繁与刺眼,而伊戈尔与玛丽,乃至房间里,来不及好好端详的一切,都在一并变得模糊不清,不断地远去,消逝,泯灭,直到,空余下落入掌心的钥匙,与意味不明的一片漆黑。
空荡荡的,好难受。
………………………………………………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请醒一醒。终点站到了,再不下车,你可要在这过夜了哦!”
呜呜,还在摇晃,快要不行了。
“对,对不起,我晕船,请……请马上给我一个纸袋。”沉溺在突兀完结的梦境,不舍地睁开双眼,眼前似乎犹自是一片浩瀚的水色。而肩膀上那双手
施加的温和摇晃,更是增加了她的确信感。
少女下意识地在座位上垂下腰肢,接过及时递上来的纸袋,忙不迭地干呕起来。可惜,身体并未准备好与意识同步,忠实地执行着本能——除了脸色变得苍白了些,少女什么也没能呕出来。
“身体舒服些了吗?”深蓝色的帽檐下,青年列车长清秀的面容上,展露着和煦的微笑,一如上车时他亲自为少女拖曳沉重的行李,“能够坐在我家世界第一稳重的列车上,还说出晕船的话,小姐你可真是独此一份。”
“啊,真是抱歉。我只是……只是做了个很深很沉的梦,然后,就不小心……”半开玩笑的话语,反倒让羞涩的少女越发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做出恰当的解释,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幸好,豁达的列车长,继续表现着与他年龄所不符的善解人意,“不难看出来,我刚刚可是在您耳边整整叫了五分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必是一个相当令人沉醉的梦境。若是有心情,不如讲给我听听?”说着,他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笔记本,“记下往来乘客的故事,是我小小的个人爱好。”
“那个……这个,其实也不是。总之,谢谢您,您的纸袋。”怎么好意思将如此奇异而私密的梦境随便告知一个今天才刚刚认识,连名字都没有互相交换的陌生人。少女支支吾吾着,顾左右而言它,最终,勉强找着个由头,将手中撕扯开,却没有来得及派上用场的纸袋,又重新递了回去。
“呃。”片刻的愕然之后,列车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帽檐又拉低了些,完全掩去了他那双明亮的眸子,“倒是我唐突了。这只纸袋,就权且当做乘坐我们列车的伴手礼吧。毕竟,作为从我爷爷时代就开始服役的他,虽然还能欢畅地在轨道上奔跑,可比起那些财大气粗的后进,如今也只剩下资历能够自傲,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很感谢您,能够选择乘坐我家的老伙计。”
“谢谢。”用细弱蚊蚋的嗓音道着谢,事到如今,也实在不好意说明是第一次独自出行的自己,冒冒失失地错过预定的新干线,只能辗转多次,最终别无选择乘上这部历史悠久的古董级列车。
“不客气。”从容地帮少女提起行李箱,引领着她走上月台,一切妥当之后,他才重新登上自己心爱的列车,“半个月后,我,和我的老伙计,期待着与乘客您的再一次见面。”
“恩。”
回来了,阔别十年的故乡。
除了游子归家的殷切之情,期期艾艾的少女的心中,因为那场梦,俨然还存下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咳咳,本书用的是一代二代p使用使都能看到天鹅绒房间的设定,所以,恩,其实不是女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