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不会有好话,裴锦箬早就猜到,也有准备,可是,真听到那话,心里却还是有一瞬的不舒服。
她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燕二公子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也想,你我之间真正毫不相干。”
燕崇眯起眼来,“什么意思?”而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斜斜一扯嘴角,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方才的抽签上动了手脚,这才和季舒玄成了对手吧?”
他这个态度……裴锦箬攒起眉心来,难道……真是她多想了。“那……是你吗?”
“若……是又如何?”燕崇冷冷勾唇。
裴锦箬没有想到他竟承认了,“若是我之前惹怒了你,你也该冲着我来,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连他人?”
“你急了?”燕崇眸子一眯,眼中掠过一道暗光,“不过……你少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针对季舒玄?那你还真是高看你自己了。是你说的,若我愿意,这满凤京城的贵女还不是任由我挑拣,我想要谁不行?干嘛非要死拽着你一个?你不稀罕我,我又何必稀罕你?”
“那你为何……”
“爷想针对一个人,还需要理由?”狷狂的眉梢一挑,燕二公子看傻子一般看她,“就是看季舒玄不顺眼罢了。再加上一个你,今日,我非让他在台上输得颜面尽失才是。这一局不算……稍后还有挑战,我可以挑了他,趁机将他打上一顿,你觉得如何?”
“你……”裴锦箬瞪着他,咬紧了后槽牙。
那一双琉璃色的猫儿眼里腾烧起火焰,越发显得灿亮耀眼,如同他曾在大漠之上见过的星空低垂中那颗最最闪亮的星,燕崇的一双黑眸,便是不由地深了深。
裴锦箬却觉得,自己也许做了一桩蠢事。不!是一定做了一桩蠢事。
忍下恨不得捶自己一记的冲动,她抿紧了唇角,转过身,就要迈步离开。
这位爷就是个胡搅蛮缠的,真是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手腕,却是一紧。
她被扯着回了头,而他,已瞬间便欺身上前,在察觉到不对时,她的下巴已经被他用手指轻轻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已轻柔地摩挲上了她的面颊,而他的脸,就凑在眼前寸许,一双眼,幽深而锐利地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他问。
裴锦箬不知怎的,便是心房一紧。
“谁打你?”他的音调低沉了两分。
不知怎的,却勾得裴锦箬本以为不会在意的心,泛起一丝委屈来。
可这样的心绪,此时此地此景此人跟前,真是要不得。
裴锦箬偏过头去,躲开了他的手,也躲过了他的视线,连带着语调也是冷了下来,“不关你的事。”
说罢,她再不看他,举步而走。
燕崇在她身后,神色莫辨地深望着她的背影片刻,这才慢悠悠举步跟上。
裴锦箬一出了柳林,便是怔住了。
抬眼所见的那拱桥之上,除了本该候着并帮着望风的洛霖和绿枝之外,还多了一道身影。
竹青色的衣裳,透着股清癯卓然,居然是季舒玄。
他正望着她,也一并望着她身后负手跟着,闲庭信步一般的燕崇。
四目相对,却只有默然。
裴锦箬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是笨到家了,缘何就做了这么一桩蠢事?
“哟!这不是季公子吗?”燕崇却是自她身后,笑眯眯踱了出来,“方才……裴三姑娘还为了你来跟我兴师问罪呢!说是我特意做了手脚,让你我成了对手,气急败坏的样子,莫不是当季公子一定会技不如人似的。季公子如何看呢?可一定会输给我?”
这话里,字字都带着刺,毫不掩饰的挑衅。
季舒玄将目光从裴锦箬身上挪开,转而望向燕崇,淡淡勾唇笑道,“是锦箬关心则乱了,圣驾当前,燕二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做手脚的。能与燕二公子比一场,也许是天意吧!”
叫她锦箬?还什么关心则乱?
燕崇的眸色一寸寸冷了下来,“那么,若是输给我,也是天意了?”
“胜负自有评判。”季舒玄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倒是显得他很是小气、跋扈似的。
燕崇气不打一处来,隐燃着火的目光,便是往裴锦箬的方向一扫。
她却只是低垂着眼,没有言语,也似没有察觉。
燕崇只觉得抓心挠肺一般,更是待不下去了,扭头便是迈步而去,步子迈得又重又急,步步都带着火气。
“你又何苦惹怒他?”裴锦箬叹息道。
“谁说的?要知道,这书法一道,贵在静心,我将他惹怒了,他一会儿心绪难平,如何能写得出好字来?自是要输给我的。”季舒玄冲她微微一笑。
裴锦箬不由得也是笑了,“若果真如此,那你这还算得战术了?”
“可不是?我可是个商人,不都说,无奸不商吗?”那话语平淡而从容,对他商户的身份,再坦然不过,没有半分的介怀与避讳。
“走吧!一会儿若是误了比试,燕二公子只怕就要以为我怕了他,才临阵脱逃了,那么,岂不是浪费了我方才的神来一趣÷阁?”季舒玄还是笑微微的模样。
裴锦箬也是担心,遂从善如流点了头。
两人一道往演武厅的方向徐步而去,虽也有闲话,却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提过半句其他,更没有提过燕崇这个名字,这个人。
他们回得还算及时,到得演武厅时,第二组的比试将将接近尾声。
袁清洛便在这一组,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竟是与彭允薇抽到了一组。
抽到的科目乃是琴。
这两人在琴艺之上的造诣,都算得不错,裴锦箬听过的人中,也就袁婧衣和卢月龄比她们二人更强些。
这二人龃龉已久,如今,既然是卯足了劲儿,想将对方比下去,选的都是自己最擅长娴熟的曲目,也都还算得发挥正常,却是不分轩轾,这可苦了评判们。
好一番商量之后,彭允薇以一票之差输给了袁清洛,当下,便是狠狠剜了袁清洛一眼,扭头便跑走了。
袁清洛倒是到底有着英国公府传承的风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但浑身上下却也都洋溢着喜悦便是。
裴锦箬却是叹息了一声,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了,但愿彭允薇是个懂事的,莫要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像是那日在宫宴上的无妄之灾,她还真是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