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磨蹭什么？”
“大人啊，冤枉啊，我死得冤啊。”
“我要回家啊！放开我！”
……
一帮青面獠牙的鬼卒站在一深黑的甬道两边，中间都是一些刚死去的人的魂灵，每个人身上都有锁链，面色惨白，披头散发。嘴里或嘀咕，或咆哮，程如是一路上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冤枉声，愤怒声，反倒是他自己很冷静，出奇的冷静。
程如是死了，理所当然，合乎情理。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长长甬道中，脚链手链都带着，被两旁的鬼卒厉喝着前进。程如是多少有点心理准备，见识过自己的天眼，也历经过天劫，稍稍联想，有这神话中的地狱阴间，也不会让他过分诧异。他唯一害怕的是，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存在了，这一世如同过眼云烟，浑浑噩噩的度过千百轮回，终究不是自己了。
现在对于程如是来说，说不上什么好，他没有依仗，没有资本。他的魂灵都还不适应走路，被鬼卒用鞭子打了几下，疼得他勉强趔趄着前行。
怎么办，怎么办。
同一旁的鬼混不同，程如是意识感很强，而其他的魂灵，都是一脸迷茫，有的哭，有的笑，或控诉，或发呆。意识显然已经不全。程如是不哭不闹，或许也有松果体蜕变成天眼的功劳，也可能是识海形成的力量。
“可是，这又如何，我没有实际的力量啊。”程如是神色如常，已经显不出一丝表情。“走一步算一步！幸好我还有完整的意识。”
甬道很长，程如是不知道走了多久，累倒不累，魂灵状态下，轻飘飘的，走路也不费劲，脚链手链也只是起个禁锢作用，分量很轻。
前方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闹声。“到了！”一满身画着刺青，乌面獠牙，脖子还缠着一条双头青蛇的鬼将立于黑云中说道“各鬼卒听令，分配鬼魂，各入司宫，等候押审。”声音严厉，一声令下，身旁的鬼卒也不敢懈怠，各自卷起两三个魂灵奔向四面八方了。当然，程如是也被卷起带走，一团黑云将视线遮蔽，无法见到成千上万鬼魂四肆的壮观场面。
……
晕晕乎乎的被卷到一处大殿，鬼卒这才退下身去。大殿阴森恐怖，冥火散发青光，使得任何事物都看得不真切。“带人上殿，听从候审。”声音自大殿正上方传下来，语气柔和，并不如程如是预期般的那么暴虐。难道这就是判官？或十殿阎王？程如是恍了恍神，便不动声色，坐以待毙。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想保护自己的灵魂不堕入轮回？这可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一个个鬼魂依次向前被安置在正中，大殿上方也随后就传出宣判的声音。
“陈大有，你生前……判你转入畜生道第17类生灵，拉下去。”
“李二。你生前……判你转入人道第208小世界，万物生灵，人乃根基，别负了这恩情。拉下去。”
“周…………判你转入人道第1985小世界第78类生灵，拉下去。”
……
“拉下去。”“拉下去。”
等待是煎熬的，程如是意识全在，就这样看着面前的一件件判决。判官通过生死薄洞悉了每一个人的生前，根据律法，然后分配来生，虽然说判官还算公正，好人来世大多出身良好，坏人来世却连做人做畜生都不一定，若被判到畜生道，基本上浑浑噩噩再无出头之日，倘若是饿鬼道，更是生不如死，需受刑罚一生，洗脱罪孽。
不过程如是还是一阵悲哀，来世的自己若忘了今世的父母，今世的遭遇，今世的自己，那还能叫程如是吗？
“带程如是！”判官一声令下，一鬼卒顿时押解着他向前。
“程如是，地球，杭州人。天生残疾……最后被雷劈死。”判官声音飘渺，语气轻缓，将程如是短暂的一生做了个概述。“孝子，可不入畜生道与饿鬼道了，生前残疾，已属可怜，分配你到个人道富贵人家吧，第36小世界人族。也算是件功德和因果。拉下去！”与料想的出乎不大，程如是想，这一世也算是马上就要结束了吧。一个鬼卒立马上前，催促着程如是赶往轮回地。
程如是规矩的跟在后面，就要出了这大殿。
“慢！”判官突然下令，惊愕了整个大殿的鬼卒，其他魂灵宛若未闻，个个神不守舍，哀叹，怒嚎。不过却惊得程如是一身冷汗，背对着判官的一张脸，写满了不安。“转过来。”判官下令，鬼卒也目瞪着程如是，要其听令。程如是连忙镇定下来，慢慢的转过身去。脸色既不痴呆，也不慌乱，同其他魂灵比较，显得安静沉稳。“你不是凡人，却又被天道分配给我宋鬼公审押，你可知道，这大殿可是专审凡人鬼魂的。你明明神识强大，却又无丝毫力量，倒也如同凡人。奇怪！”这个叫宋鬼公的判官站在程如是面前自言自语，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他。“你倒是说说。我知道你会说话。”宋鬼公甚是笃定的说道，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程如是脸色如常。“大人，应该猜得到吧！我可是个残废！”程如是顿了顿，眼睛有意无意的回避了宋鬼公的凝视。“因为得了病，四肢不能动，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于父母，不能为之尽孝，不能传宗接代。于己，不能建功立业，不能出人头地。”
“可是就是这种不能，不行，我就更憎恨，更厌恶，我就更想要成为强者!这种执念，这种偏执，使我慢慢的深邃，堆积在大脑里成为了股力量，我的心，也由得更坚韧。而这，或许就是大人所说的神识吧。”程如是不卑不亢，娓娓道来。只有这样半真半假，或许才会少露出破绽。
“是吗？倒也有这种可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的神识并不强，无碍，凡人用的孟婆汤应该也够消除你的神识了。”宋鬼公依然是自言自语，不屑得多问。“拉下去，下一个。”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
程如是立即被带下去。没有拖泥带水，鬼卒就带着他一卷，黑云裹挟着便消失于大殿。约摸过了几分钟，就被鬼卒带到另一个地方了。
脚一着地，程如是视线也顿时清晰起来。依然是暗无天日的世界，头顶似乎什么也没有，没有天空，没有星辰，无遮无挡，盯着看，仿佛眼睛都要被陷进去。
“排好队，喝孟婆汤。”不知是什么法术，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低语，身体也自主的移动，相伴的鬼卒早已经离去，浑浑噩噩的万千鬼魂听到声音，顿时变得井然有序，各自步向对应的转生通道。程如是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行为不受控制，却无能为力，被迫缓缓前行。
程如是被分配到一个长队里，沿着队伍前进。
“要喝孟婆汤了。”
“我会失忆吗？”程如是不自主的慢慢前进着，不远处，一位身材硕大的老妇人，笑眯眯的用瓢舀起水，而一个个鬼魂也很配合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