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汀俞在原地定了约摸一秒钟功夫,随即抬脚往前迈了两步站到了欧迟跟前。脸上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标准笑容,若不是她那一声清晰无比的惊呼,会让人以为先前那一瞬的震惊不过是夜色朦胧下的错觉。
“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招呼?”
那件事之后,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肯叫他一声哥!
欧迟冷冷从她脸上收回目光,转身自裤袋里抽出手推开丨房门进屋,抬手按下墙壁上的灯掣,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顿时灯光如海。他径直来到餐厅,兑了一杯半温的水,折回客厅放在邱汀俞面前。
一气呵成的动作,娴熟自然里透着寒风迎面的冷。
邱汀俞端起水杯来轻抿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冷硬的大理石桌面,发出一声不算尖锐却刺耳的撞击声。晶莹剔透的杯子里旋起一圈水波,水光潋滟着,似乎要卷起一阵风暴来。
欧迟依旧手插裤兜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头顶的水晶吊灯在他脸上投洒下一片璀璨光辉,衬得五官越发俊逸,那高高的鼻梁尤为挺拔。
而在这一派光华炫目的背景里,他脸上粲然一片的却是毫无温度情感的淡漠。
“收拾东西回蜃景。”冰冷的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语调,最简单直白的陈述,却又夹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不留商量余地。
“我在这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邱汀俞依旧坐着没站起来,平缓的声调自然更没有什么气势,可她却又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般,扬起脸,底气十足地看着欧迟。
“因为你不该出现在雁回!”
“不该?!”她皱了皱眉,扔下被一时捧在手心里用来暖手的,残留几许余温的杯子,玻璃杯里的水晃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是纪景琛的未婚妻,纪家的基业在这里,我来雁回呆在他身边,名正言顺!比起我,最不该出现在这的人是你才对!茜薇她是慕太太,是慕惟珺的女人!别动不动她在哪你就跟到哪,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小心思。慕惟珺,你招惹不起!”
邱汀俞边说着边站了起来,她此刻的心绪是不平稳的,因为激动,也有着几分刻意,所以倒转矛头话锋直指欧迟。
欧迟抬眼看了看眼前几欲要情绪失控的人,神色间又新添了几丝冷然,他扬了扬手机瞳神。
“方才在院子里录了段视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纪景琛发过去。”
邱汀俞愣了愣,等回了神明白他在说什么后,一下子成了只炸毛的猫跳窜起来,“你卑鄙!”
“卑鄙算不上,不过是想给你个警告。纪景琛看来花心,实则专情,亦是无情。”而慕惟珺,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荒唐不过是他的伪装,虽说杀伐决断果决狠厉,可他最狠的,是一颗心。
“当初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就同意与你订婚,你自己也该明白,这绝对不是因为心动。豪门联姻,以他的脾性,断不会甘于做利益之下任人摆弄的棋子,毫不犹豫踢开你,只是时间问题。”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看待我们同纪家的联姻?哥,你不要太冷漠自私!”
“订了婚还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不是我心态的问题,是你的态度本身就存在问题!”
因为刚好被欧迟逮个正着,邱汀俞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半晌后才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把视频删掉!”
气势汹汹的,这回她已无法再淡定。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欧迟冷冷睨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拍那些照片,究竟目的何在?”
“照片,什么照片?”她眼皮一跳,心更是猛地漏跳一拍而后又急剧跳动起来。
“别给我装傻,也别说是为了我!”邱汀俞的反应让他脸色又沉了沉,这一句,欧迟说得咬牙切齿。
而他鲜见的愤怒,让邱汀俞不由啧啧感叹两声。这世上,能让他不遗余力的跟父亲对着干,能让他如此生气动容的人,从来都是那一个。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苏茜薇,其实就是尹嬿笙。
“那些照片,是他设计偷丨拍了你,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看我碍眼,就把所有一切都推到我头上,诬赖陷害。再说了,不让你接近苏茜薇招惹慕惟珺,是爸爸的意思!如果你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那做任何事之前请一定考虑清楚,权衡好利弊。”
诬赖陷害!也亏她说得出口!欧迟冷哼一声,低头看了看手机,“慕惟珺,确实不好惹。”说着抬起头来,看向邱汀俞的目光里一时已敛去了所有情绪,说完扭头就走。
“欧迟,你别忘了,你曾答应过爸爸什么。”
已经走到玄关处的欧迟猛地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敞亮光线里那一双如点漆般的眸子中忽而涌起滚滚情绪,波涛汹涌的愤怒,就这么自他眼中倾泻而出。
“不是有个词叫做出尔反尔?”
“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眼里只有她?你是我哥,是我亲哥哥!”邱汀俞一下子冲到他跟前,激动得眼眶都发红,“对我,你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冷酷无情!”
总以为经过这些年的时光,伤痛沉淀,岁月磨平所有棱角,她再叫出一声“哥”的时候,他至少会是被尘封在时光深处的模样——温和眉目间,满满的chong溺。
可现实面前,所有关于美好假象的想象,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自以为是。
不管是那时让她恨极的尹嬿笙,还是而今的苏茜薇,她的存在始终都是一根横在他们兄妹间的刺。
欧迟眼皮一跳,急走两步握上冰凉的门把,清冷的夜风从拉开的门缝里鱼贯而入,直直扑到面上来。
“妈让你回家。”他淡淡说完,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沉入了暗沉沉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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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时间,阆苑。
浓云缠住了新月,黑漆漆夜空中只余几点稀疏星光。海浪拍打着沙滩,呼呼的风声吹得院里对生的泡桐叶在细瘦的枝桠上摇晃着,一摇一晃间,翠绿的叶面上折射出几束稀疏星光,冰冷的,惨淡的。
别墅里没有一丝半点灯光,整幢房子都沉在了浓的晕染不开的墨色里。
猛烈得似要吞噬一切的风浪声,仿佛因嘶吼太久,倦了,有了片刻的停歇。突然沉寂下来的黑暗里,茜薇在饥饿中醒了过来。眨了许久的眼却依然适应不了浓稠的黑暗,伸手摸索半天,最后找到低电量的手机,开了手电筒,借着那一簇光亮下chuang开了屋里的灯。
满是陌生气息的客房。她盯着那一chuang有些凌乱的似锦繁花,有些失神。最后是被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拉回了现实,她举着手机走了出去,壁灯渐次亮起来,几秒钟后整幢房子亮如白昼。
从慕惟珺的办公室出来后她直接回了阆苑,泡澡时倦意一bobo席卷而来,本打算睡到傍晚然后起来做饭,不料再次睁眼夜已深。而她,一沉入黑甜乡,竟连枕边的闹钟声都没听到。
茜薇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再简单不过的蛋炒饭。
午饭其实没怎么吃下去东西,她其实早就饿了。一盘蛋炒饭下肚,一时又有些意犹未尽,她又吃了一份水果沙拉。
这样一来,惨烈的后果就是,她吃撑了,又因为白天那一觉休息得顶好,所以这一晚,她几乎一丨夜未眠。
于现在的她来说,漫漫长夜,睡不着,分外煎熬。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而今不过也就十多个小时的光景,她跟慕惟珺之间才刚缓和的关系已是180度大转弯。
缓和!?不!
那充其量不过是爱雨之下的合拍。
除了难分彼此的抵死缠丨绵,昨晚,那个除了纠缠还是纠缠的漫漫长夜,他们之间何曾有过简单平常的言语交流?甚至连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他眼里她看到的只有赤丨裸丨裸的,炙热到灼人的需索。
婚礼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没好过。不是生疏如陌路人,便是亲密到不分彼此。两个极端。
因为她逃婚。因为婚礼那天她见了欧迟。因为她跟欧迟在一起的照片,慕天的股价曾一度萎靡不振,他成了口诛笔伐的对象……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以前,当她开始沉溺于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会因为婚礼的草率、少了欢笑和祝福而凄清,耿耿于怀。不时会想着,俩人间的若即若离,兴许是因为缺少众人的见证跟祝福。
现在,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她是名正言顺的慕太太,他们终于在亲友的见证祝福下,在红本本的约束下捆绑在一起。
可一切又都不是想象中的模样。
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夫妻,可他的喜怒哀乐,她没资格参与。
茜薇轻叹一声合上了行李箱。季尔勋的婚礼在蜃景,慕惟珺没有要同她一起参加的意思,她一个人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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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断更这么久,除了抱歉还是抱歉。蓝蓝是懒懒,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