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校区东门,紧挨着操场的靠南两排房子,是三级四个班的在校生,第三、四排是教职员工的办公室和宿舍,第三排房子的最西头那间屋是校医务室。
往西有两条路分隔开三块菜地,北面稍高的台台上是学校食堂,食堂对面是学校的南门,食堂身后是一排猪圈,里面养了几头猪。
东边四排校舍往西约一百米,紧挨着一条南北路,又是南北向的前后三排校舍,前两排是新入校四级五个班的教室,后一排是学生宿舍,教室西边是个土坝,坝上栽的杨柳树,把校区与庄稼地隔开。
整个校区建在四面是庄稼地的和缓坡地上,当庄稼长势喜人,一片葱绿的季节,在教室里倾耳细听,你会感觉到庄稼的拔节声和听到时有时无的虫鸣,校区就像个庄园。
伴随着校内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校区又像是深山里的一座道院,神圣庄严,给人一种心灵的虔诚。
喻杰敏这批新入校的学生,分别从东门和南门进入校区,突然走进这诺大的八中大院,心中忐忑,顿感惊愕,站在那里,不知该到哪个教室报到。
那些三级的学生,三五凑堆儿,看着这些小学弟学妹就像是一群受惊的小兔子,瞪着眼睛东张西望,止步不前的徘徊,他们窃窃私语,不时地还传出嬉笑声,叫这些新生更觉得不好意思。
校区终于安静了,四级的学生都进入了自己的班级。
喻杰敏被安排在四级二班,他看着这些生面孔,都说不上话,就一个人随便找了个座位,眼睛扫视着进进出出的新同学,即新鲜又陌生。
班主任戚老师到了教室,他是名校化学系的高材生,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个头儿高挑,皮肤白皙,脸上挂着微笑,一看就是个和蔼可亲的师长。
只听戚老师轻‘咳’了一声,抬起手往下压了一下,学生们已习惯老师的这种手势,那是叫学生停止说笑,端坐在位子上,老师要讲话。
戚老师笑呵呵慢悠悠的说:“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姓戚,名润田,是化学老师,今天咱们算见面了,以后两年的学习生活我们都在一起,大家会慢慢的熟悉。现在,全班同学都到教室外面,按男女、个头分别排队,两人一对,女同学先进教室,从前排往后坐,跟你并肩进教室的同学就是你的同桌,同学们听清楚了没有,那好,排队吧。”
戚老师简单的话语,虽然语速不快,声调不高,面带微笑,但说的清楚明白,没想到,这年龄正值芳华、长得白白净净的戚老师,还真有个老夫子样。
杰敏这年十八岁,个头比同龄人还是稍稍矮了点,他不白的国字脸上,乌亮浓密的头发带着自来卷儿,浓眉下的双眼皮,眨巴着一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红嘟嘟的嘴唇,似笑非笑的嘴角往上翘,叫人一看,就会给人一种,他骨子里还有未脱尽稚气的顽皮。
开学时的天气还有点冷,杰敏穿着他爹的工作服棉袄,他穿在身上,显得不是大一点儿,而是包了腚的大,把他那瘦小身子裹得严实,叫人看了就好笑。
班里的女同学回头看两眼,就扭回头‘嗤嗤’笑出声,弄得喻杰敏怪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看她们,脸上一阵儿一阵儿的红,还不知道前面的女同学在笑他什么。
就因为他穿这一身衣服,班里的第一次助学补助金,给这个‘穷孩子’发了五块钱困难补助,这可好,在放学的路上,被同时分在一个班里的碾西联中知根知底的同学,一顿嘲弄和数落。
高中教程安排,班级每个星期有一天的劳动课,喻杰敏上的第一堂劳动课,就是在校区南门,整修一条还未完工的通往东面南北道的土路。
新入学的学生,拿着学校准备好的铁锨、镐头、钢钎、大锤,分散在路面上,干得热火朝天。
同学抡起大锤,一下一下准确敲打蹲在地上的同学两手扶住的钢钎上,喻杰敏觉得好玩儿新鲜,跃跃欲试,就是不敢伸手。
可他是越看越眼热,索性脱下棉袄,叠起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地上,凑到跟前,笑着说:“来来,这位同学,换换手,你歇会儿,我来几下。”
说着就从那位同学手里接过大锤,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两手一搓,抡起大锤,先轻轻抬高,试当着对着钢钎敲打了两下,觉得手下有数了,举起大锤,狠劲的落下,碰到钢钎的边边,贴着扶钢钎那个同学的双手,一锤落地,差点砸在杰敏自己的脚面上。
吓得杰敏再加上大锤的冲劲儿,一腚坐在地上,同学们看杰敏的狼狈相,‘哈哈哈’的捧腹大笑。
劳动委员贺安赶紧跑过来,扶起喻杰敏,关心的问道:“伤到哪、哪没有,叫、叫大同学干这活,你这、这小身板就、就算了吧。”
喻杰敏站起来,扑拉几下腚上的土,红着脸还不服输的对贺安说道:“小伙儿,你还别瞧不起我,他们刚一开始还不是跟我一样?熟练就好了,来来来,我再抡几锤,就不信了,这活儿我干不了。”说着,喻杰敏又把大锤抓在手里。
跟前的同学听喻杰敏这么一说,想起他刚才这一锤就后怕,他们纷纷往后退,都是刚入学时间不长,谁也不好意思放下脸来驳他的面子,可就是没人敢给他扶钢钎。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就他那两下子,弄不好是会要人命。
这时贺安蹲下,两手扶住钢钎,抬头盯着杰敏说:“小、小伙儿,我给、给你扶、扶钢钎,你可手、手下有点儿准、准头,来啊来吧。”说着贺安紧紧地闭上眼睛,心惊胆战的等着喻杰敏一锤落下,他也怕呀。
喻杰敏举起大锤,有了第一次的惊吓,他没敢轻易地一锤砸下,先试着敲打了几次,慢慢的试探着用劲,很快就熟练了,铁锤敲打的钢钎倒也稳当。
可扶钎的贺安,倒是吓出了一身的汗,几十大锤下去,累的杰敏再也抡不动大锤,随手把锤一扔,一腚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对贺安说:“小伙儿,这大锤我实在是抡不动了,你也歇歇吧,哎呀妈呀,这还真是个力气活,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贺安也轻松地喘了口气,心里说:“这小伙儿,可饶了我了,就没被这小子吓死。”贺安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也一腚坐在了地上。
在第二天班务会劳动课的讲评时,劳动委员贺安说道:“喻、喻杰敏同学在上劳动课,发扬不、不怕苦不怕累、累的精神,抢着抡、抡抡大锤,这小、小伙儿,别、别看个头不大,还真是个猛、猛小伙儿,越、越是不能干、干的活、活,越、越是抢着干,值得同、同学们学、学习。”
打这以后,班里的男同学都把喻杰敏叫做‘猛小伙儿’,他很快就被班里的团支部,发展成入团的积极分子。
再说班主任戚老师不愧是高材生,他讲起化学课,叫你就是那么愿意听,枯燥的化学分子式,在他嘴里说出,好记又愿意学。
尤其是班里的女同学,被他那英俊的外表和漫溢的才华,吸引的眼睛都直了,听戚老师的课,真是一种享受。
四级二班的语文老师,是年近五十的刘正先,他瘦弱的身材,好像有点儿营养不良,面黄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不大的双眼,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可说起话来清脆明亮。
他从事教学二十多年,语文课讲得好,在全县教育系统,都能排在前几名。
刘老师站在讲台上,一手拿课本,一手拿只粉笔,侃侃而谈,他要求学生仔细听讲,不要记笔记。
当说到重点时,他就在黑板上简单的写几个字,为了引起同学的重视,他会画个圈,把这几个字圈起来,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左右,他的课也讲完了。
刘老师再把黑板上他画出的几个圈圈里的字,连接起来再加重阐述,这就是这篇课文的中心思想。他要求同学相互探讨、自己整理出课文笔记,在下堂语文课,他再抽出写得好的同学笔记,简要的点评,再上新课。
听刘老师的语文课,同学们就觉得轻松易懂,精神贯注,好像是在听故事,引人入胜。
其他课的执教老师,实在不敢恭维。他们进了教室,把抱在怀里的一堆辅助教材和备课笔记,往讲桌上一放,一会儿翻笔记,一会儿翻教材,讲的是口干舌燥,黑板上叫他写的满满的,累得够呛。
听的同学们窃窃私语昏昏欲睡,不知正在擦汗的老师讲的所以然。快下课,老师又布置一大堆笔记,要求同学们把黑板上老师写的重点全部记下来。
这可累坏了学生,明知用处不大,还是要做笔记,下堂课铃声响了,黑板上的笔记还没抄完。
学习委员为了不耽误下堂课的进程,在同学们乱嚷嚷‘别擦,还没抄写完呢’的急切叫喊声中,下堂课的老师进教室了,学习委员不管不顾的快速擦掉。
下一堂课又开始了,要是又碰上个留笔记多的老师,同学们会累的最后连拿钢笔的手指都伸不直。
喻杰敏在班里的学习成绩,每次考试,不管是照抄还是偷看别人的,还算中上游。
语文刘老师有时在讲评作文时说道:“喻杰敏的作文,写的挺别致,课外同学们可以传看一下。”
学校的学习,抓的并不是那么严,经常是开卷考试,或是一半开卷一半闭卷。
喻杰敏在一次半开半闭的物理考试中,试卷被扣了两分,没得一百。
他在课堂老师讲评时,不服气的站起来问老师:“周老师,我的卷子怎么扣了两分?”
周老师严肃的说:“那你肯定是题答得不对。”
喻杰敏抻着脖子理直气壮回敬道:“不会的,我是照着课本一字不落的抄在考卷上,那按老师这么说,是我们学的物理书编错了?”
周老师被喻杰敏的直言不讳,说的‘噗嗤’笑出了声,全班同学也被他逗得哄堂大笑。
喻杰敏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呀,都这么笑他,至于吗?待他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