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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远亲上门(1 / 1)

其实成子妈离开翠红楼就尾随在成子身后,现在就站在赌馆对面的墙根下,叫这不孝儿气的浑身发抖,伤心的边哭边骂,儿媳也陪着婆婆直抹眼泪,心中的怨恨无处发泄。

常治看成子又进了赌馆,恨恨的口无遮拦劝道:“婆,像他这种有娘养无爹教的土鳖儿子,不要也罢。留着眼泪洗洗脚后跟,不值得为他这种人伤心。”这哪是劝人,分明是往他娘出血的心上撒盐呐。

成子妈眼含泪水瞅了一眼这个好心却不会说话的常治,年轻人哪知道当妈心里的苦啊,儿子再不孝,再混账,不管岁数多大,哪怕儿子就是走到天边,当妈的还是操心伤心揪心,儿子就是妈的心头肉啊。

“常治啊,连累你了,咱就在这近前瞅着他,看他出门往哪走,跟上他,好好劝劝,叫他回心跟咱回去,你能帮婆吗?真过意不去,耽误你做生意了。”成子妈寒风中抖索着单薄消瘦的身子,含泪看着常治,期待着。

“婆呀,你不要不过意,只要能叫晋成叔回心跟咱走,你说弄么都行。”常治是一个乐意帮人的直性子人,就爽快的答应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直老远跟在成子身后,等成子一进赌馆的门,常治就跟进去了,一看他输的不肯罢手,心急的拖着就往外走,边走边劝道:“晋成叔,你彪哇?人家设套叫你钻,你都看不出来?从进门我就看到那伙计跟庄主使眼色做手脚,叫你先赢的忘了祖宗,再叫你输光了脱裤子。你留着钱回家弄点么不行?一家人在一起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走走,咱回家吧。”

“你、你是谁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穷酸一个,我的事你管得着吗?去去去,给我滚一边去。”成子出了门,看到不远处哆哆嗦嗦抄着手的他妈和媳妇,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甩开常治的手,扬长而去。

常治撒腿要追,成子妈一把拉住:“算了算了,他已着魔了,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了,我也权当没有这个儿子,嗨,我也死心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成子妈,不再哭哭啼啼,擦干眼泪,毅然的走在头里。

回到村里,三人直奔老春家,进门就问:“春老弟,你给老嫂子说句实话,俺家成子的银子到底是从哪来的?这王八蛋有点钱就连亲娘老子都不认了,我也不怕你笑话,这次去烟台俺老婆子也找到了晋成,不管怎么苦劝,死活就是不回来,我就想不通,这人一有了钱怎么就魔怔了呢?”

佳春轻‘嗨’了一声,把这次去海参崴的前前后后合盘端给了成子妈,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常治忍不住,把这趟去烟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又恨恨的骂了晋成一通,还不解气,张口又要说,臊的成子妈脸上挂不住,拉起常治和儿媳,气的连个招呼都忘打了,急促促的冲了出去。

常治样样都好,就是这嘴碎的把不住门儿,心里存不住话,当天全村就传遍了。

再说成子急匆匆甩开了他们仨,气急败坏的走在大街上,越思摸心里越不是滋味,突然看到烟馆大门里出外进的闲人,焉头搭脑的进去,精神十足摇头晃脑的出来。

成子越看越稀奇,越看心越痒,又想起旅馆掌柜的话,管他的,进去飘一下,做一回神仙,也不白活一场。

就这一进去,成子价值不菲的元宝,吞烟吐雾的不到仨月,全填进去了,末了就连住店的钱都没有,旅馆掌柜的看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厌恶的连啐几口,一脚把他踹出了门。

成子潦倒的就连回家捎脚的车钱都拿不出来,走了几天,回到了村里,村里人看到落魄的成子,用鄙视不屑的眼神唾弃着成子,臊的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还是个妈呀,听说儿子回来,小跑着出门把在雪地哆嗦的儿子接回了家,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的心是肉长得!那成子的心呢?真的是叫狗吃了吗?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的就连鸡都不打鸣了。春叔睁开眼,把胳膊伸出,双手交叉垫在头下,觉得有点凉,又缩回了被窝。

看着窗子玻璃上冻得冰花,有的像云,清淡飘渺,有的象鸟,振翅鸣叫。有的又像白雪皑皑的草原,牛羊啃食着皑雪覆盖下的草根。

有一块窗花又很像一个清瘦弓腰的老翁拄着杖,脚前小鸡啄米似得冰花点点。只要你展开浮想联篇的翅膀,这冰冻的窗花,你说像么就越看越像。

常治自打从烟台回来,这大嘴就咧咧开了。先说佳春怎么发的财,再把喻晋成在烟台做的混账丑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埋汰了一通,说道气急,伸胳膊撸腿的把个成子臭骂一顿。常治每当提起这事儿,牙就咬得咯嘣咯嘣响,恨不得把成子生吃活剥了。

佳春这几天家里可热闹了,都听说他发了大财,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就连几年不走动的老亲戚都上门了。有的是来看望,讨杯茶喝,也有的是来套近乎看能不能打点儿秋风。

这人呐,就是这样,穷的时候家住闹市无人问,富时家住深山有远亲,人心不古啊。

这天,佳春吃完早饭,跟家里的打了声招呼,出门朝村东走去,想找曲亮说点事。

可别小瞧了这曲亮,村里的大情小事,他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谁家的猪一窝下了几个崽儿,哪家的驴丢了,哪块地撒下种子就能长庄稼,地邻儿的关系处的怎么样,东家的媳妇偷人了,西家的**改嫁了,上面什么时候要粮,二鬼子哪时筹款,曲亮都能先知道,知道的比别人还早。

也有人说曲亮是个瞎话篓子,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可村里人一有个不清不楚的,都去找他问问,一问心里就有了底。久而久之,村邻都高看他一眼,称曲亮是村里的能人。

“亮子,曲亮在家吗?”人还没进院,佳春就喊起来。

“我说呢,一大早的,喜鹊就嘎嘎的叫,原来是有贵人上门了,怎么?发财了还能想起我这个穷兄弟、烂邻居,真的是委屈你了,不易呀。”曲亮半真半假说笑着热情的迎出了门,胳膊搭在佳春的肩上,拉着手就往屋里拖。

“就你嘴贫,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兄弟少给我来这一套,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呀?”佳春爽朗的说笑着,顺手对着曲亮的胸前,轻掏了一拳。

曲亮家里贫寒不富裕,可他老婆把家拾掇的还算干净,一看佳春进门,就满脸带笑的说到:“老春哥,快上炕,我烧水给你俩喝,一会儿就好,俺家可没有茶,你就将凑吧,真不好意思。”亮子媳妇忙活着刷锅烧水去了。

“来来兄弟媳妇,我给你带了一包茶,出了趟外,也没给你捎点么好东西,这次见面,怎么看着你见到我生分见外了?呵呵,这可不应该呀。”说着佳春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茶,递给了亮子媳妇。

“老春哥,你这阵儿可是村里的财主了,就近几个村儿谁不知道你跌倒捡了个金娃娃,就说你回来这几天,家里忙活的就没闲过,么时候家里都是里出外进人来人往的,你可觉出家住深山有远亲的美滋味了吧?哎哎,老春哥,我问你,你还知道自己姓么吗?哈哈哈,哈哈哈。”曲亮说的眉飞色舞,笑的是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你有完没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敲打死我呀?净说些屁话,人家来我家里,我也不能椽门不让进吧?我这趟来找你,就是想买几亩地,叫你帮我合计合计,你可不要给我打哈哈,这忙你可要帮,帮不好还不行嘞。”老春打断曲亮的调侃,说明了他的来意。

曲亮一听,立马正经起来,说:“你是想买泊地、耩地,还是沙耩地?这几种地要买多少亩?都要种些么?自己心里有没有数?”

别看老春比曲亮年长几岁,说起这些还真不如他这小兄弟。他盯着曲亮愣了半天说道:“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你说的这些我哪能说出个道道来,这样吧,就你说的这三种地,买个十几亩。亮子,你就把我的事儿当成你自己的事,好好的掂量着办吧,你满意了我就满意。”

“好你个老春哥,把你的事轻松地甩给我,你倒清闲了,那不行,就这事,可不是个买鸡卖鸭子的小事儿,不管贵贱,我都可以帮你做主。这买卖地可是大事,你要跟着我步步盯上,到时咱俩还有个商量,我可告诉你,一步错百步歪,花这么多钱,可不能打水漂,你心里可要有个数。”还别说这曲亮,真是个能人,说话办事就是心思缜密。

佳春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更有底了,喝了几口亮子媳妇递上来的茶水,说:“亮子你说的都对,还得你唱主角,说是我的事,可大主意你要替我拿,不管事儿办的好赖,老哥绝不会埋怨你,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再多说就没意思了,事儿就这么定了,抓紧操办,别耽误了开春下种子就行。”说着佳春站起身子,打着哈哈拍着亮子的肩膀,出门走了。

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忙活,在碾河东五星地买了五亩泊地,西耩买了九亩山耩地,北沙买了三亩沙耩地,共十七亩。又买了一头驴,一个山地小推车。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一点不假。自从喻佳春发了财,又是买地又是买牲口,传的四邻村子沸沸扬扬。

媳妇杨丽英的娘家小庄,离碾西村三里地,娘家穷,知道佳春发了财,三天两头往这跑,嘴里不说可家里人都知道为么跑的这么勤,自从给了一锭小元宝,就再也不见人了。

就这么三七噶搂的佳春手中元宝就剩下了一大一小,来的惊奇,可花的也快。钱这东西不经折腾,打算不精一世穷,生活就是要悠着点。

这年,闰宝十岁,一年级也上了大半年了,学得不错,字写得也挺好,长得白白净净,顽皮的挺逗人,街坊邻居都愿意逗他,佳春更亲这孩子了,什么都依着他,惯得上头,从来不舍得打他一下。

不过有一次,家里杀了一口猪,卖了一半,他爹叫他算一算卖了多少钱,小闰宝蹲在地上,扒拉指头挠着头,算了半天,也没给他爹一个准数。

气的佳春对着儿子的小腚,就是一脚:“你这个挣钱的爹,败家的子儿,都上学了,连半口猪钱都算不出来,书都念到驴肚子里去啦?我对你死猫子道,你要是不好好念书,你就等着打牛腚吧。”

佳春四十多岁,深知不识字的苦处,看儿子这么不上进,气就不打一处来,顺腿就是一脚,这一脚可惹出了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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