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狠毒残忍,双手沾满血腥,就算下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赎罪,谁会爱像你这样的人?我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男子的声音宛如诅咒,不断地回响着,疼痛深入骨髓。
“就算我狠毒残忍,就算我负尽天下人,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
她嘶喊着,却发不出声音,恨意在心中酝酿,生长,直冲云霄。
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双眸血红,熊熊火焰映入眼帘,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肌肤融化。
火海……死后终究还是下地狱啊!她喃喃道,忽然意识到不对。火海后面那古‘色’古香的摆饰,没有半点属于她那个世界的痕迹。就连她自己,也一身古装服饰,身姿纤弱,绝对不到15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老天爷可怜她,给了她全新的生命,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如果真是这样,她绝不能辜负老天的善意!
她撑起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攀爬着。
房‘门’被反锁,四周窗户全部钉死……这是绝路!老天爷又在耍她?!
浓烟,高温,火焰不断袭来,令人窒息。
“砰——”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冲进来,看到角落里的她,眼睛倏然明亮起来,惊喜‘交’加:“小姐你还活着,太好了!”跑过来,吃力地扶起她,朝外跑去,一路有带着火焰的木块坠落,都先护住她,为此受了不少伤。
熊熊火光将深夜照得如同白昼,两人一直跑过院落外才算安全。
她凝视着小姑娘,稚嫩的脸被浓烟熏得乌黑,看不出本来面貌,手上,身上都带着轻重不一的烧伤,可见她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在心底蔓延,她轻轻抚‘摸’着小姑娘伤痕累累的手,一个名字突兀地划过脑海:“染画!”
染画抬头:“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是真的,她真的彻底摆脱了那种命运,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身边还有一个为了救她而不惜‘性’命的人!
“我没有受伤,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只要我在,谁也不能再伤你!”她眼眸中的血‘色’倏然消散,化为清冽,那光华惊世绝‘艳’,使人一瞬间甚至顾不上看她的容貌,只被眼眸中的华彩所慑。
染画呆呆地看着,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着这么大的火?”一名妙龄‘女’子飘飘拽拽的走过来,望着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房屋,眸中闪烁的不是关怀与担忧,而是说不出的得意与‘阴’冷,心中暗自咒骂,这样大火也没烧死她,还真是命硬!
望着‘女’子娇美的容颜,她脑海中“轰”的一声,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苏陌颜,是户部‘侍’郎苏绍谦的三‘女’儿,因为是庶出,在苏府被百般作践。直到不久前偶遇苏绍谦,情形才有所好转。这次苏陌颜罹患重病,被移出苏府,来到这守心庵养病。昏沉间,眼前的‘女’子,也就是苏府二小姐苏锦芳忽然闯入厢房,对虚弱的苏陌颜打骂不休,更捡起地上的茶壶碎片,划‘花’了苏陌颜的脸,放火后扬长而去。
常年浸‘淫’医毒,她很清楚,这具身体被下了‘药’,才会无力呼救,无力反抗,却又头脑清晰,只能承受肌肤被划开的疼痛,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整间屋子的绝望,一直到死……
好残忍的心思,好狠毒的手段!
“陌颜,你的脸怎么了?”
闻讯赶来的苏府众人看到苏陌颜的脸都大惊失‘色’。
脸?她这才感觉到脸上刺骨的疼痛,生母赵姨娘早已伤心‘欲’绝,一把将苏陌颜揽入怀中,流泪道:“我可怜的孩子!陌颜别怕,姨娘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别怕,别怕……”声音慈爱却又哀痛,似乎恨不得以身相代。
这……就是母亲吗?苏陌颜偎依在那带着体温的怀抱里,怔怔地想着。
而且,她有名字了呢,陌颜,苏陌颜,这是她的名字!
苏绍谦大发雷霆:“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没把这个庶出的‘女’儿放在心上,直到不久前发现,这个‘女’儿竟然有着远超出苏府的美貌,而这种美貌能够为他带来怎样的利益,‘精’于算计的苏绍谦很清楚,便让苏夫人带着苏陌颜频繁出席宴会,果然招来不少试探的消息,就连皇族权贵也颇有有意。现在苏陌颜容颜被毁,如意算盘成为泡影,他焉能不怒?
“爹爹息怒,‘女’儿听闻,最近常有流民趁夜闯入百姓家中,抢掠过后,放火焚屋。本以为他们只敢在城外作‘乱’,哪曾想他们无法无天,连守心庵这等佛家清静之地也不放过。”苏锦芳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苏陌颜,“说来也怪,庵堂这么大,别处都没事,就三妹妹养病的厢房出事,该不会是寻‘私’仇的吧?三妹妹是不是得罪了那些流民?”语调貌似关切,话语中的深意却颇为恶毒。她们这些深闺弱‘女’,能与低贱的流民有什么瓜葛?更何况是仇怨!
苏陌颜蓦然抬头,目光如电,直直盯着她。
明明就是毁容纵火,这会儿居然还敢这样污蔑她?
苏锦芳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心中有些惴惴,随即想到自己早有后路,而苏陌颜又一向懦弱,哪里能够动摇得了她?想到这里,她心下稍安,又道:“三妹妹是不是遇到流民,起了什么纷争,才会毁损容貌?”美貌弱‘女’遇上暴民,能起什么争执?这番话的用意自然更恶毒了。
“原来是流民作‘乱’,我运气倒真不好。”苏陌颜心中冷笑,神情却颇为天真,“还好这对金镯,以及周身的金‘玉’首饰都还在。这些都是父亲之前赏赐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呢!”话语中一片孺慕之思,似乎这些首饰比的生命更重要。
苏锦芳不禁嗤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首饰,真是白痴!
闻言,苏邵廉倒是有一丝怜惜,但很快意识到不对,皱眉道:“流民为财。金镯倒也罢了,身上的簪环‘玉’饰这么显眼,流民如果看到,怎么可能不抢走?可见陌颜并没有遇到流民,那又为何会毁容?陌颜,这事儿你最清楚,你来说,要是被我知道这事是谁做的,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那森森的寒意,听得苏锦芳浑身直哆嗦。
还不算太笨!
苏陌颜浅笑,目光转向苏锦芳:“二姐姐,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我……我当然在苏府啊!”苏锦芳本就吓得不轻,被苏陌颜这一点名,更紧张了,“我一直在陪着母亲做针线,苏陌颜你别想冤枉我!”话到最后,已经有些失控。
旁边的苏夫人忙道:“不错,芳儿一直和我在一起!整个苏府的奴仆都可以作证!倒是陌颜,你这样问,难道是污蔑芳儿是凶手?我知道陌颜你骤遭大变,难免伤心失望,可也不该为此就攀诬姐妹。”话语间,已经巧妙地将罪名扣在了苏陌颜的头上。
苏夫人在府内一手遮天,奴仆们当然听她的话,做假证又有什么难的?这种颠倒是非的事情,以前发生得太多了,可惜,她却不再是从前的苏陌颜,这一次,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我当时病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朦胧中似乎看到了二姐姐。不过,既然母亲说二姐姐一直和他在一起,那应该是我‘弄’错了,或许是我太想二姐姐了。”苏陌颜温婉地道。
不知为何,苏锦芳反而心中一寒。
居然就这样轻轻揭过,让她所有安排布置都白费了?苏夫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转移了心神:“老爷,这样说来,事情倒是蹊跷了,倒像是冲着老爷来的。莫不是老爷的政敌故意指示人毁陌颜的容貌,好阻碍老爷?”以眼下的情形,这似乎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苏绍谦紧皱眉头,怒气冲天:“如此‘阴’毒,我绝不放过他!”
“这件事慢慢查证,总能找到线索,老爷别气坏了身体。”苏夫人体贴地道,“倒是陌颜,本就病重,又受了惊吓,只怕暂时不宜移动,不如让她继续在守心庵养病,老爷意下如何?”老爷本就是看中了苏陌颜的美貌,如今她容颜被毁,若是留在守心庵“养病”,突然“病殁”,老爷也不会放在心上。
看到苏陌颜被毁的脸,苏绍谦就想到成为泡影的美梦,一阵心烦。
看苏绍谦的神情,苏陌颜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这会儿她不努力争取的话,一定会被丢弃在守心庵,然后莫名死去。还好,这具身体的前身在守心庵养病的时候,听到一些京城人家的传闻秘事,现在正好能够用上。
“父亲,我养病的时候,曾听庵里的师傅们说,京城有位叫做韩舒玄的大夫,虽然年轻,却有祖传秘方,专‘门’治疤痕的,说不定能够治好‘女’儿脸上的伤,不如请他来给‘女’儿看看吧?”苏绍谦是因为她的美貌而看重她,听说有人能够治好她的脸,一定不会放弃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
“陌颜你此话当真?你脸上的伤真的有救?”苏绍谦果然欣喜若狂,当机立断道,“守心庵地处偏远,‘药’材匮乏,不是养病的地方,陌颜还是随我们一同回府吧!”
苏夫人暗自咬牙,却只能应允。
看着苏夫人不甘的眼神,苏陌颜微微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回头,瞟了眼不远处的高楼。
而就在高楼上,年轻男子心中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不过,刚才短短的几句话里,几度‘交’锋,最后居然是苏陌颜占上风,这倒这是稀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轻男子隐约觉得,经过这场毁容和大火的洗礼,那名‘女’子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不过,那又如何,毁容失宠,对一个‘女’子来说可谓绝境,苏陌颜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难以扭转乾坤……
而在京城某座府邸中,也有人在喃喃道:“虽然没死,但是毁容了……这下,我总算可以安心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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