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当真要刊印此事?”李伯半响才回过神来,神情还带着几分迟疑。
终南山异象实在是诡异的很,在李伯想来最好还是静观其变,或者多找一些人打探情况再说。可张尚在信中已经写好了报道,并且恳请李清照能够在明日清晨刊登。以李伯对李清照的了解,这种小事她是绝对不会拒绝。
而他担心的正是如此,因为报道中万一存在巨大的失实,长安报社的偌大名头也就算完了。
李伯亲眼看着李清照如何将报社一点点做大,又是如何为了发展报社彻夜无眠。他实在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冒险,至少不该如此冒然同意此事。
“百忍,有些操之过急了。”李清照沉吟片刻,叹道。
在李伯的疑惑中,李清照继续道:“百忍不论是为重阳真人立传也好,还是想要让我们报道全真教异象之事,无不是为其造势。
可惜他还是年轻了一些,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没有了王重阳的全真教,终究不是以前的天下第一大教。而今全真教的势力已经不知让多少人眼红,没有天下第一人的王重阳坐镇,单凭丘处机想要维持眼前的局势已经很艰难。
他此举固然能够为全真教造势,但何尝不是将全真教陷入了险境。王重阳在时也就罢了,现在王重阳去世引发这么大的动静,你说官家那里会无动于衷?”
李伯神色微变,想到王重阳去世之后,数以万计的人前往终南山祭拜,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
自从汉末黄巾之乱后,历代君王无不警惕此类事情的发生。而今全真教声势太大,定然会引起官家的怀疑。没有了王重阳的全真教,面对来自大宋朝廷的怀疑,纵然不会覆灭,也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李伯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微微抽搐。张公子自以为一番好意,怕是不知已经将全真逼上了绝路。
古人云,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果然诚不欺我啊!
李伯回过神来,谨慎道:“小姐,那我们还要不要帮忙?”
“帮,为什么不帮?”李清照明眸盼兮,娇美的面容露出淡淡的冷漠,以及些许充满深意的笑容。
李伯闻言呆滞,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姐既然知道张公子在干猪队友的勾当,为什么还要故意帮倒忙,这不是将全真教架在火上烤吗?李伯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有些明白了过来。小姐既然明知如此,还要强势插手,摆明了是要坑全真教啊。
哪怕没有张公子这一出,怕是小姐自己也会整上一出吧?
李清照笑容温柔,宛若和蔼的邻家大姐姐。她虽然看到了李伯异样的神色,但并未解释更多。
瑶池圣地在南方固然颇有威名,在江湖也算一等一的大势力,但比之全真教还是要差了许多。眼下不比乱世,任何势力想要发展都必须在朝廷的游戏规则之内较量。
而北方全真,是一座让所有江湖中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瑶池想要发展,必须搬开这座大山。长安报社明面上属于李清照,但暗中却是瑶池圣地在支持。否则以长安报社的偌大名头,哪怕李清照的父亲是当朝员外郎,也早已经被人整了。
乱世之中,大门大派选择潜龙扶持,支持其争霸天下为自身牟利。天下太平时,他们则支持官员上位,争取得到朝廷的赏识与支持,为教派谋取福利。
就如同全真这般,若非当今官家崇尚道教,并且支持全真教的发展。哪怕王重阳为当世第一人,也不可能压得同为道教一脉的天师道喘不过气来。更别说短短百年间从无到有,成为天下最大的教派。
“小姐,我们这么做,张公子他?”李伯沉默片刻,小心地低声道。
“呵,那家伙聪明着呐,你以为他真是为了全真教好。他啊,小心思多着呐,明面上是为了全真教造势,其实不过是为了借着全真教为张家造势。”李清照想到信上那片关于每人三百文大钱的事情,又是好笑,又是有些无奈。
这个笨家伙,莫非不知如此招摇只会惹人注意。张叔平日很精明的一个人,也不知怎么会让这家伙如此乱来。
李伯人老成精,很快明白了张尚的目的。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道:“这小东西,果然是鬼灵精一个。不过他纵然能为张家造势,却不知江湖血腥人间险恶,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与光鲜。他日全真教若是大势尽去,张家怕是也不会落得好处。”
李伯说到后面,不免多了几分担忧。李家与张家可谓是世交,若是因为李清照的缘故让张家遭难,他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安。
“无碍,张家这种豪商,纵然没有全真教的支持,也有的是大门大教想要插上一手。将来全真教失势,自然有我瑶池罩着。那小家伙不知藏着多少好点子,却一个都不愿意分享。将来落到本姑娘手中,自然要让他好看。”李清照说到后面,娇媚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
李伯神色怪异,惊愕地看向得意的李清照,心中终于明白过来。
小姐想要的不仅是让瑶池取代全真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怕是张家也早已经被其视为囊中之物。不,或许她的目标只是张公子吧?
李清照似是也发现自己说露了什么,俏脸浮现两抹动人的嫣红,淡然道:“李伯且将文稿送到报社,让他们连夜开始印制,务必在明日凌晨送往长安各处。”
李伯想到老爷的性格,对李清照的小心思颇为担忧。自家老爷堂堂朝廷员外郎,绝对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商人子嗣。除非他有着惊才绝艳的能力,又或者能够考上功名。
而张尚,显然全都不沾边。
他虽然想要劝说,但身为李家家奴,自然明白其中的分寸,知道什么事情不是自己该插手的。李伯心中叹了口气,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