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佳茶楼的对面是个酒肆,范展鸿坐在酒肆二层最临街的位置,他望着沈玦与那个女人登上马车,而后往沈府方向而去。
范展鸿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阿奕的痴情模样,很是不舍。原本这姑娘劝阿奕进食时,自己与父亲都差点以为她是真心关心阿奕的,谁知竟是有主的人。女人心海底针,她根本配不上阿奕!
范管家见范展鸿沉默不语,便问道:“看来他们是和好了,那卑职要不要去查一下,她在沈公子身边是个什么名分?”
范展鸿又斟上一杯清酒,瞥了一眼刻意找话的范总管:“不必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世子爷这边!”幸亏她哄了阿奕三年时间,三年,应该可以让阿奕忘掉她吧!
“当时沈公子抓住她时,街上有不少人看着,怕就怕嘴碎的,说咱们侯府私藏沈公子的女人,那就不好听了。”
“哼,就她那眉毛还能貌美如花?哪值得藏了?”
“公子,您想想,看热闹的人哪能看得真切,反而是咱们侯府的徽旗更醒目些,加上那姑娘直呼沈公子大名,若有人随意编排,咱们两府的面上可就挂不住了。”
范展鸿凝眉思寻片刻,手上的酒盏并未落下,“你想说什么?”
“卑职想着她一定是离开了沈公子,想让奕世子当她下家。而咱们侯爷与奕世子的美人痣在朝人尽皆知,那姑娘许是认得奕世子,这才将他收留……”
“不……看她的言行并不像风尘女子,再则她劝阿奕进食时,一直交代着他爱惜身子,对阿奕还是有几分心意的。”
“大公子说的是,是卑职想多了。”范总管垂首应道。
范展鸿转而回想:“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的确是在侯府的马车被沈大寻到,若等着别人来议论,总归不妥当!”
“那公子的意思是?”
“你回去禀给爹,然后备些谢礼送去沈府,直接谢她收留阿奕,坦坦荡荡的做派,其余便与咱们无关了!”
“是,卑职这就去办!”
两日后——城南沈府,琼华小苑
秋风徐徐,叶落知秋。
出府几日,苑里的那棵梧桐已是金黄一片。
王管家在一旁忙碌指挥,不稍多时,院落各处都摆上了清雅的秋菊,满目金黄,冷香扑鼻
沈晗月在抄手廊的栏台上坐着,看似赏菊,实则心思百转,满脑子都是阿奕的事。
“小姐。”晴兰的嗓音响起,似乎带着喘息。
沈晗月拉回思绪,诧异问道:“怎么了?你不是送贺妈妈出府的吗?”贺妈妈原本是伺候祖母的,还是父亲的乳娘,处事又周正,是以,杨氏若想拿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着贺妈妈的地位不一般,祖母记挂沈晗月,怕她在沈府受杨氏苛虐,这才让贺妈妈过来照拂。
刚回府那夜,贺妈妈一口一个老夫人,将沈晗月说得无言以对,只能点头认错,就差跪在祖父的牌位前自省。唉,原本以为无人爱,结果有人爱了,反而压力山大。因此,沈晗月只得老实巴交地听从安排,如若再让祖母烦忧,便是大大的不孝了。
这两日,贺妈妈见她平安,也就放心许多。但祖母还病着,贺妈妈心里惦记,这才决定今日启程回锦州看看,也好向祖母亲自禀报自己的情况,希望祖母能够宽心一些,早日康复起来!
“奴婢已经送贺妈妈离开了,是靖阳侯爷与靖阳夫人来咱们府上,带了好些东西,说是给小姐的谢礼,所以卫妈妈喊奴婢去清点,还让奴婢一个人搬了好几趟。”晴兰一壁说着,一壁将手中的清单交给沈晗月:
沈晗月接过单子,心里喊了句不好。
那日是在靖阳侯府的马车上被大哥寻到,所以他们自是知道她是沈府的人。
本来没什么,关键是父亲怎么说也是三品官员,加上未来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靖阳侯府客套地上门感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么一来,杨氏定然就会知道自己出过府,还结识了皇亲国戚,那她现在会怎么想?估计早就火冒三丈了。
沈晗月懊恼这几日太过牵挂其它事情,竟漏掉这个隐患。杨氏最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本来自己离府的这几天,父亲与大哥都瞒着阖府上下。这下好了,事情肯定暴出去了?
杨氏会不会觉得自己故意让勋贵注意,然后抖出父亲与她当年的私事?这事在杨氏眼中极为敏感,她最怕别人知道她不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所以往这方面想绝对有可能。
沈晗月蹙了蹙眉,本以为自己在沈府能呆一阵子,然后想办法让祖母不要相信当年的道士言语。待她回到祖宅,一切安定后,就可以想想如何见阿奕了。可……现在似乎要加快脚步才行。
自己对于沈府来说,始终是半路撞进来的外人,再来一点风吹草动,杨氏怕是坐不住了吧!
沈晗月起身,对着晴兰吩咐道:“靖阳候他们还在府里吗?”
“奴婢不知道,刚才是卫妈妈让奴婢清点,奴婢没敢多问。”
沈晗月暗叹,晴兰老实安分,却也少了些许灵活,“那你去前面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还在吗?如果不在,再看看父亲是否在书房?”
“奴婢这就去。”晴兰素来乖巧,吩咐什么,从来不敢怠慢,听了沈晗月吩咐,便转身往前院而去。
她的身影才出院子,沈玦就大步流星地迈了进来。
沈晗月蕴着浅笑,觉得大哥的出现真是时候,正好让她套套信息,也不知自己与靖阳侯府闹长公主府的事情,有没有被抖出来?
沈玦驻足在沈晗月身前,睇了睇她手中的谢礼清单:“东西收到了?”
沈晗月颌首:“晴兰刚刚才把这些给我,东西应该在后院,我还没瞧见,他们还在府上吗?”
“你是说靖阳侯爷?他们已经回府了,这会儿还没走多远。”
“那你娘……是不是气得不轻?”沈晗月小心地问出一句。
沈玦表情凝重,“爹爹会与我娘解释的,只是……”他支支吾吾的,沈晗月疑惑:“只是什么?”
沈玦迟疑一下,才道:“只是侯爷以为你是我的小妾,爹怎能将你认做这个身份?所以说了你是他的女儿,刚从老家来的。”
“你是说,爹爹在他们跟前说我是他女儿?”沈晗月有些意外。
“是的,但……”
“但什么?怎么磨磨唧唧的?”沈晗月着急催促着。
“京城里,大家都知道我娘是沈夫人,所以他们怕是……怕是……”
“你是说,他们以为我是姨娘生的庶女?”
沈玦叹气,“这件事肃亲王与我外祖父都没对外说,所以也不好解释。”
“大哥是怕我介意这嫡庶身份?”沈晗月笑笑,“没什么的,爹爹当我是女儿,才会不忍别人误会我的身份。只是他有他的顾虑,自是不能解释清楚。”
嫡庶身份相差巨大,虽说有苦衷,但她如此豁达,沈玦感到欣慰,“悦儿即将与太子大婚,皇上已命钦天监择选日子。所以我娘的事就更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悦儿入主东宫若影响了,她一辈子就……”
“大哥,我知道的。其实我也想找爹爹说点事,你既然来了,能帮我向爹爹提一提吗?”
“提什么?”
“爹爹虽然在侯爷跟前承认我是女儿,可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堂堂沈府小姐出走数日,说出去的话,对沈府着实不好……所以你们还是把我送回锦州吧!”她没敢提自己还曾经要求给阿奕做奴婢的事情,看起来,靖阳侯夫妇应该是没提起这事,那自己就不要说了,人家都给你面子,自己也没必要再提这份屈辱才是。
“你多心了,爹跟他们说,你是因着祖母病了,这才心急如焚地跑出去,本想回锦州老宅的,没想到会遇见他们的奕世子,所以已经拜托靖阳候爷帮忙保密,你出走的事情,以他们的为人,答应了就不会往外说的。”
沈晗月笑笑,他与父亲觉得这样就稳妥,但杨氏哪能安心呀?
原本杨氏是将自己藏得滴水不漏,如今被人知道了,她肯定会焦急上火的,对她来说,自己就是沈府的一颗炸弹,让她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否则一旦爆炸,当年的事就会炸出水面。所以,杨氏定然是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