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大约三十出头,穿着一件素色对衫,头上只有一根镂空梅花银簪,看起来很是素雅。
可能顾虑到正在禁足,她本想迈出门槛的步子又缩了回去,凝望而来的目光有着慈爱与喜悦。
沈晗月可以肯定,这个阮姨娘对自己,定然是有不一样的感情。她不觉亲近几分,上前道:“先前我在病中,后来忘了事情,听她们说,姨娘常常会来照顾我,今日晗月是来谢谢姨娘的。”
阮姨娘拉起沈晗月的手,包裹在两手之间:“哪里哪里,这是奴婢应当做的。”她的嗓音有些颤抖,看起来很形,要怎么问出口呢?她看得出,阮姨娘是真心相待的。
“姨娘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姨娘这样,倒叫我过意不去。”沈晗月一壁宽慰,一壁将阮姨娘带到身旁坐下:“爹爹说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便会送我回那锦州老宅。”
阮姨娘点点头,她是知道这件事的。沈晗月继续发问:“所以我今日来拜访姨娘,也想顺便问问锦州那边的情况,怕到时候什么都不懂的话,闹出笑话可就不好了。”既然小晗月是在祖宅出生的,那就从祖母那边入手好了。
“沈家祖宅是在棋杭县的,十年前才迁去锦州老宅。奴婢从未去过那里,先前随着小姐来京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只知道老太爷去世后,一直由老夫人当家,听说这两年,老夫人的身子骨也不大硬朗。”
沈晗月点头:“那我娘亲呢,从前是在棋杭县的祖宅吗?”
阮姨娘听闻问话,面色变了变,泪盈于睫:“夫人吩咐过,说等小姐回了锦州,让老夫人……老夫人来告诉小姐。”果然,阮姨娘是知道的,只是有顾虑,和王管家一样不能说。
阮姨娘因为不方便回答而负疚,瞥见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女儿,想起她先前告诉自己的事情,竟有了一丝想法,转而看向沈晗月:“月小姐……”她咬了咬唇,终是开口求道:“月小姐到时候回锦州,能否带上奴婢与三小姐?”
沈晗月一怔,她也想回锦州老宅,为什么?
“姨娘,你怎么这样说?不,我不回去!”原本沉默不语的沈阿瑶反应很大,嗓音拔高了好几分,令没有反应过来的沈晗月很是诧异。
而阮姨娘这边,对沈晗月这般唐突请求,本就觉得羞愧,见女儿的反应如此况,便托晴兰她们出去打听,当然包括这个身子生身母亲的事,杨氏得了消息,就冷着脸警告她安分待着,当时的嘴脸是对下人婆子都不如的。
那时沈晗月就明白,似乎犯了杨氏的大忌,看来这身子的娘亲与杨氏之间,定然有过什么深仇大恨才是。
而原来的本尊,先前也是个傲慢的主。据说刚认亲的几天,杨氏也曾客套过,可原身却冷着一张脸,怎么都不肯搭理人家,基本的礼数也没有,说起来,倒是原身有错在先!
沈晗月不知前头的正主是怎么想的,重伤情况下认亲应该是很潦倒才对,既然进了沈府,这么得罪当家主母,哪是明智之举?现在与杨氏的关系这般,她作为接手魂,也只能接受这个烂摊子,着实没有其它法子!
“见过夫人、见过二小姐。”阮姨娘诚惶诚恐地屈膝行福,同时还向旁边挪出位置,让出了进主屋的道路。
杨氏将目光掠向沈晗月,那份厌恶与憎恨没有掩饰,就像眼中钉、肉中刺杵在跟前,却不能立即拔掉,就好比胃里翻江倒海着,几欲呕吐,却不得不生生地咽回肚子里去,怎是一个难受恶心可以形容?
沈晗月也朝杨氏福了福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到长辈,行礼铁定没错的,哪怕已经将不喜欢摆在了面上,她也不能像本尊那样无理行事,但她没有说出问安的话,毕竟……没人告诉她怎么称呼杨氏?
杨氏轻哼一下,不屑道:“月小姐惊马忘了事儿,礼数倒是长进了。”
沈晗月眉心一跳,自己这般伏低,杨氏却连敷衍都懒得去做?唉,只怪前身傲得可以,现在的沈晗月虽知前身不妥,却也不能太过反常地奉承杨氏。再说,热脸帖冷屁股的事,她也不想做,做出来了,怕也是抱不到大腿,反而会被踹得很惨才是!
她理了理思绪,面不改色,双唇勾出一抹恬静的浅笑,好似没有听见杨氏的讥讽之语。
杨氏见她没有反应,不卑不亢的,令人窥探不出想法,就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莲花,清丽而高雅,是一种与悦儿截然不同的美。她顿时更加气愤,为何不是生的龅牙歪嘴,容貌竟也如此出众,若被旁人知晓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小姐,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听说你不舒服,许大夫怎么说?”杨氏一边问道,一边迈上屋前的石阶。
一旁跟随而来的罗妈妈殷勤答道:“许大夫说了,月小姐身子骨没事,别受凉就好。”
杨氏点点头:“年纪轻就是好,这么快就利索了,但也要小心养着,这般到处乱走的,让伺候的人不省心。”
沈晗月暗暗轻哼,就知道会这样。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哭过了?”说话的是杨氏身旁的一个妈妈,沈晗月判断,应当是杨氏的陪嫁丫环卫妈妈,这位卫妈妈,在沈府可是最有脸面的一位妈妈。
杨氏扭头看了看沈阿瑶,双目瞬间一寒,斥道:“阮姨娘,你是怎么照顾三小姐的?”
阮姨娘一惊,当即跪下。
沈晗月的眉心蹙了蹙,杨氏这是要发作的节奏,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