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抹了一把冷汗,局促不安地瞄望着上官玥,生怕这突来的声响坏了他们的兴致。
做生意的会碰到找茬闹事的人再正常也不过,想必是手下哪个伙计惹恼了里面的客人。他捏了捏衣角,连忙推开手边的彩漆银雕门,对着上官玥笑道:“小王爷,这种小事让草民处理就好了,您先进去坐着,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呸!让你上最好的酒来,居然弄来了这么难喝的东西!就这货色也是你们的镇店之宝?听说这里还是泱国的第一大酒楼,本郡主看也不过如此!”
冷嘲热讽的女音不期然传来,掌柜的身子一僵,未说完的话也吞入了腹中,开门的手紧跟着放了下去。
“这——您——”湘江楼伙计支支吾吾地回应着,已然不知所措。
“快给本郡主重新上好酒!不然砸了你们这湘江楼!”而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盘碎,彻底粉碎了雅间独创的幽静。
百里思青等人将对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正欲往踏进房门的脚也往回收。
听着这些声响,掌柜只觉得心惊肉跳,为客人对湘江楼的贬低恼色的同时,肉疼地在心里默默数着银子。
百里思青抿唇不语,这娇蛮的口音带着北漠之地明显的特征,甚为阔亮。想起早时百里明与她说的那番话,她的胸口忽然有些闷烦。
上官玥饶有兴致地偏头对着百里思青笑道:“脾气还挺厉害的。”郡主?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
百里思青白了他一眼,感情先前嚷着快饿死的人不是他,“你不是说带我来这里尝新花样的吗?那还站在外面干什么?”
“听青妹妹的,咱们先进去吃东西。”上官玥展颜一笑,上挑的眉眼说不出的风流魅惑。
“姑娘请。”掌柜立即弯腰做出请势。他早就等着百里思青他们先进屋,然后再亲自去天字号房处理。
可百里思青的步伐刚迈出,那边的女声又拔高了一重。
“还有这菜,哪里是人吃的!这叫什么冰凌鱼?不就是外面包了层冰块?也亏得你们泱国人将它当做上品,我大漠的沙子都比这好吃!”
这下不只是百里思青冷了眉,上官玥也寒了脸。
蝶香和蝶衣更是怒不可遏,她们主子曾经的最爱到了此女子嘴里竟成了如此不堪。
掌柜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湘江楼自开营以来,天字号房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能包下这房间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有时出些差错,贵族的涵养也会让那些客人们压下狂躁的情绪,往往的结果都是赔礼道歉,然后小事化了,像今日这般刻意挑剔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许是伺候的伙计的容忍到了尽头,只听他不甘示弱道:“您倒是去吃沙子啊!”
“你说什么!”女子显然恼羞成怒,“是不是想找死!”
随后“哐当”一声,以往最华丽的彩漆金雕门破成了两半,带着满身酒菜的人体从半空摔出,重重地落在了百里思青的脚下。
蝶香和蝶衣顿时戒备地站在百里思青的身前,快速将人拨开。
被打出来的伙计蜷缩着扑腾了好久才勉强撑起身来,可还没能够撑稳便又滚落到了地上。咳嗽过后,一口鲜血吐出,双目一闭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掌柜大惊失色,慌忙地俯身查探他的气息。待感觉到他还有呼吸,这才稍稍安了心,随即惨白着脸叫人将伙计带走。
百里思青微微冷哂,对面的雅致与精巧入目,清若寒潭的眸子里仿若映了一泓潋滟光影。
天地相隔一脉人间,湘江楼的雅间便依此设计,天字号的彩漆金雕门与地字号的彩漆银雕门本是静静相对,而如今宽敞的走廊上,孤零零地躺着大块大块的碎木,讽刺着精致雕琢下的不堪一击。
上官玥俊眉微拢,从他们的角度可以将天字雅间的一切收容。
与百里思青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对着他们杏眼圆睁,白皙的瓜子脸上散发着淡淡的艳戾之气。一头乌黑的秀发分成几绺编结成细细的发辫,除了用红纱丝挽起外,无多余发饰。可能因为刚才摔打的举动,头发微微有些散乱,额间垂挂着的弯月银饰,熠熠闪烁。她的右手上执着一条蛇鞭,左腕上戴着一只精致的银铃,身着的橙色衣裙几似夕阳织就,明晃耀目。
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本该攥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百里思青和上官玥却不约而同地透过她看向坐在最里面的一个紫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