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跟着沈奂玉磨磨蹭蹭，东转西转，最后终于走进一间门楼装潢宏丽的酒楼，店内摆设精致，极尽奢华，千媱面不改色，好像早知道要去见谁。
要说姜洛堇造反不行，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培养的暗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如现在他轻而易举就能找到那人。
朝门口几人言语几句，不久便有人来引见，行至三楼，环境渐渐雅致安静下来，约莫这一层楼都被包下来了，手下又通报一声，里面的人应允了，才总算能见到那人。
千媱跟在姜洛堇等人后面进了包厢，只一眼就注意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少年，他拥有强大气场，透着神圣不可侵犯威严。
只是当她定眼看清那人面容之时，瞳孔猛地收缩，蓦地脚步一滞，那张脸……怎么会――
跟苏致的一模一样！
姜洛堇发现她的异样，还以为她是见了弟弟才是如此，便低声提醒了一声：“奂玉？”
她回过神，皱了皱眉，站在入座好的姜洛堇身后，好在她佩戴着来时买下的鬼怪面具，倒也没有十分失态。
沈淮其姿慵懒，贵胄般清雅华贵，精致的容色更是颠倒众生，绝世无双，大概是常年不苟言笑，那双冰霜眸子薄凉而莫测，沉寂而充满力量，让人生出畏惧之心。
而对面以他为首，身后伫立四个气势不凡的将领般的人物，果真是久战沙场之辈，光是站在那里，就威震四方，令人惶惶不安。
“久闻沈将军大名，今日不请自来……”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沈淮打断姜洛堇虚与委蛇的话，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聊的对白上。
姜洛堇脾气好，没有表露其他情绪：“将军倒是直爽，那本王也不兜圈子了。”
“想必沈将军已知令尊在京城境遇。”
“然。”他拿起桌上金青色手柄精工雕镂的匕首，骨节分明的手拿上等的布料擦拭，姜洛堇只是开了一个头，他已然猜到其想法，也显然已是对他的话题失了兴趣。
连这没耐心的秉性也像极了苏致。千媱微怔，有些失神。
“沈老将军含冤入狱，将军未召进京，便已入芫州，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姜洛堇知道沈淮是个聪明人，这话即是提点，也是探究。
“然。”他认可点头，无任何表态。
“不知将军作何打算。”
“我有何打算，王爷已经看到了。”沈淮不吃他这一套，绕了一圈又转回来，依旧慢吞吞打着太极。
姜洛堇与葛文对视一眼，面子上有些尴尬之色：“将军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您智谋过人，不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当下皇帝对将军府早已丧失信任，没有信任的君臣关系，最终，只能走向覆灭。”姜洛堇一副意切言尽的模样，当真是肺腑之言。
打量沈淮的脸色，发现还是窥探不出半分心思，不料，沈淮像是真的听进去了，目光清冷如雪不疾不徐：“如此，王爷有何好计谋。”极给他面子中他下怀。
“论计谋，吾自是言不过将军，但这摆在眼前的问题，本王若是将军，知这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反了这……这其中道理，你我都明白，自古忠孝两难全。”
“将军战功卓着，手里掌握军事大权，完全有一定的能力拥兵自立！”
“反？”沈淮似笑非笑，勾出一抹令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的讥讽：“王爷未免太过高估我等能耐，我等不过无名小卒，忠心为国，怎敢生出如此，宏图志向。”
最后几个字轻咬，无人觉得他是怕，而是根本……没放在眼里。
姜洛堇面色微变，倒没想到他会翻脸如此之快：“将军不这么想，不代表皇帝不这么想。”
想表达得意思也是，你不造反，不代表皇帝不猜忌。
“王爷所言甚是，只是你政权低微，又无银两招兵买马，如何说服我令手下将士陪你堵，亦或是陪你送命不成。”
姜洛堇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羞辱“看不见不能全然否决。”说着，他命阿钥呈上锦帛：“将军请看，此为何物？”
沈淮不接，倒是他身后一健硕高大的男子取过，研究片刻后吃惊低呼：“这是京城的地道图！”
“正是，这另半张也在我这，倘若将军想要，我随时可以与你共享。”这明晃晃的示好之意，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有了地道图，不说别的，就是不费一兵一卒直捣黄龙也不在话下，这是多少藩王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之下，他不信沈淮不动心。
哪知，他一个眼神令手下将锦帛交还，无半分不舍：“如此，相信凭王爷之力，也可将这江山收入囊中。”
姜洛堇被他的话一噎，只知又被摆了一道，也总算明白什么叫软硬不吃，略带冷意道：“可怜沈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巩固姜朝的统治，保障国家的统一和安定，东征西战二十数年，到头来，却落得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姜洛堇说得轻巧，那意思却极重。
“臣等家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他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瞥他，眼波毫无波澜起伏，不明觉厉的威慑力让姜洛堇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你！”姜洛堇拂袖，心中暗想，果真是不识好歹：“现在拒绝还太早了些，望沈将军好好考虑，毕竟机会可只有一次。”
说罢，也不打算再把沈奂玉交托于他，想不到他如此猖狂得意，只怕也是讨不了好。
拉着沈奂玉便要离去，哪知她清亮的声音一出：“慢着。”便不肯移动半步，目光直直看向他身后的人。
此刻她早已平静，也如此坚定，姜洛堇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她说过，他们的目的一样。
“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她的话直白大胆，让人匪夷所思，简直要以为她是什么大人物，敢理直气壮对闻风丧胆的将军提要求。
沈淮神色不变，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在场的人除了姜洛堇几人心中一片认可，几乎快嘲笑出声，连皇上都要给沈淮三分薄面，何况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天真小女娃。
却见她没有被唬住，纤细的手抬起，欲将面具取下，众人不知不觉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甚至垂眸把玩匕首的沈淮，也想要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在瞩目下，露出的尖细的下颚，肤白貌美，那是一张极其典雅秀致的脸庞，眉目柔和精致如画，最当出色的是那一双绝世无双的眸子，仿佛能融化冰川，闪烁异样柔和干净的光芒，流溢从内而外的清灵气质。
“凭我是你阿姊，不知道够不够份量？”
她静静立在那里，眉梢带笑：“还记得我吗？阿淮。”
沈淮心口仿佛被剧烈撞击，蓦地失了平稳，竟有什么东西飞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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