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卫栩的关门声，兆治信敛起情绪，看着卫栩的手机屏幕暗下去，拿着笔的手悬在半空中，连笔尖上面的墨汁滴落都没有注意到。
“伯伯？老兆？兆兆？”卫蛋蛋发现兆治信在走神，便拿着毛笔伸到兆治信脸上画了一道，不偏不倚地把两条眉毛连成一条，简称一字眉兆。
“嗯？”兆治信对于卫蛋蛋的恶作剧不以为忤，反而是朝卫蛋蛋笑了一下，“去把手机给你爸爸送去。”
“可是爸爸已经出门了啊！”卫蛋蛋往外面看了一眼，连连摇摇头。
“你去门口等着，他马上就回来了。”兆治信在宣纸上又写了卫栩的名字，一字眉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皱起眉头，可卫蛋蛋就是觉得兆治信情绪不太对劲，立马踩着凳子跳到地上拿着手机去门口等卫栩。
卫蛋蛋走了之后，卫滚滚用手指蘸了点墨汁在宣纸上按手指印，似是不经意地对兆治信说：“爸爸去见杜杜了。”
“我知道。”
“爸爸撒谎了。”
“我知道。”
“杜杜喜欢爸爸。”
兆治信笔尖一顿，在宣纸上洇出一个浓重的墨点，终于把目光从宣纸上挪到卫滚滚的身上，“我也知道。”
以兆治信对杜淳风的了解，他不是像夏侯洺晔那种没事找事喜欢挑衅犯贱的人，他之所以会在他面前刻意跟卫栩亲近，甚至在之前当众向他挑衅，他那样做的原因还能有什么？
“你不高兴。”卫滚滚眨了眨眼睛，论起交情，他跟杜杜的交情更深一些，兆治信只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亲，可在卫栩心里，兆治信才是他想要陪伴一生的人，杜淳风只是个朋友。
不过见到兆治信吃闷，卫滚滚心情很不错，谁让他这个亲爹以前让他爸爸伤心难过了呢？
“你想要哪个名字？”兆治信无视掉卫滚滚的话，笔尖点着纸上的两个名字问。
卫滚滚也不拆穿，配合地低头去看名字，回想了一下卫蛋蛋刚才看到名字的反应，轻声道：“蛋蛋喜欢卫淏暮，那我就要卫淏苍吧！”
兆治信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而这个时候，忘记带手机的卫栩也开门回来了。
“爸爸！”卫栩一开门，卫蛋蛋就给了卫栩一个大大的拥抱，卫栩把卫蛋蛋抱在怀里，就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卫蛋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兆兆说你没带手机一定会回来取，就让在这里等你啦！”卫蛋蛋耍宝的样子逗笑了卫栩，卫栩也顺带看了看还在桌子上写字的兆治信。
兆治信显然有什么话想对卫栩说，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搞笑，何况他脑袋上还顶着一条一字眉。
“怎么，有事？”
兆治信闪了下眼神，没说话。
卫栩见他没说话，心里头也挺奇怪的，兆治信这是在抽哪门子的风？不过卫栩没打算探究，拿了手机亲了卫蛋蛋一口就离开了。倒是兆治信手一松，把毛笔扔到笔洗里。
墨水一下子就晕开了，脏了一笔洗的水。
不过卫滚滚的动作就淡定的多，慢悠悠把笔涮干净搁到笔架上，也不知道是跟兆治信说，还是对别的什么人说：“爸爸走了，约会去了。”
兆治信挑挑眉，不作声，不过明显手掌的指节响了响。
“依着爸爸走路的速度，现在应该走出大门口了。”
兆治信瞥着眼睛瞧了滚滚一眼。
卫滚滚不以为意，接着说话，“要是顺利的话，爸爸现在都打上车了，然后车蹭得一下，就带着爸爸去见杜杜了。
话听到这里，兆治信就笑了笑，转过去问卫蛋蛋：“蛋蛋，我和滚滚要去吃甜甜圈，你去不去？”
卫蛋蛋给卫栩送了手机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玩自己的手指，猛一听到“甜甜圈”的大名，这小脑袋就跟雷达一样转了一个圈。
“甜甜圈在哪里？我要去吃甜甜圈！”
卫蛋蛋一边喊着，一边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兆治信把卫蛋蛋抱起来一起去了洗手间，对着后头的滚滚说了一句“来。”
然后父子三个就一起去洗洗手，准备去捉奸了。当然了，在卫蛋蛋心里头，只是单纯地要去吃甜甜圈了！
再说卫栩那里。
卫栩打了车后就去了某某，杜淳风在那里等着他。其实杜淳风对他的感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就是动不了心。以前离开兆治信在外国的时候，卫栩也曾努力过，但还是没能爱上。
上次已经明明白白地跟杜淳风说清楚了，杜淳风这次回来还是想见一见他，也不知道是死心还是没死心。
“杜大神医！好久不见！”
卫栩招手跟杜淳风打了个招呼，杜淳风听了，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等到卫栩过来了，又细心地帮他拉开椅子，朝他柔柔地一笑。
卫栩有点不太自然，他不想杜淳风对他这么好，可他又不能再一次义正言辞地伤杜淳风的心。
因为杜淳风还是他的朋友，那么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他不能和杜淳风不相往来，也不能和杜淳风再也不见。可是他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兆治信一尊大佛，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杜淳风就只能是好朋友。
“这些天过得好吗？”
卫栩刚刚坐下，杜淳风就开始问他，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卫栩知道杜淳风是在问他住在兆治信家里好不好。
“好……”卫栩点了点头。
“那他知道蛋蛋和滚滚是他的孩子了？”
杜淳风的眼里难掩关心，卫栩却只想躲开头去。
“知道了，他以后会对我好，会对孩子好。”
“可是兆老爷子不会允许你们好，他毕竟是兆治信的爷爷，兆治信可能忤逆他的爷爷么？要是他在你跟他爷爷之间选择了他爷爷，你要怎么办？再被抛弃一次吗？”
其实这样的可能性卫栩不是没想过，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这辈子就是着了兆治信的魔，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不会的，他不会了，我相信他。”
卫栩睁大眼睛看向杜淳风，眼睛里头都是坚定，坚定到杜淳风不由得别开了眼。然后杜淳风，就看见了站在马路对过的兆治信。
那边的兆治信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可他一手抱着蛋蛋，一手牵着滚滚。其实仔细看看的话，蛋蛋和滚滚在眉宇之间与兆治信，倒是有几分相似，他们三个站在一起，真像一家人。
可是杜淳风还是不甘心卫栩就这么简单回到兆治信身边，“卫栩，我再问一次，让我来照顾你，照顾滚滚和蛋蛋，好不好？”
卫栩明白杜淳风，可他不能答应，感情这种事情，付出和回报不太可能成正比，“淳风，你知道的……”
不等卫栩说完话，杜淳风就凑起头去准备亲吻卫栩的唇，卫栩本欲躲开，可杜淳风先一步捏住了卫栩的下巴。
“卫栩，就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就算是纪念我这一段感情也好，让我好好的亲你一次，我就真的断了念想，好不好？”
杜淳风的眼神里满是渴求，就是卫栩见了也不忍心，卫栩挣扎之后，终是闭上了眼睛。
算是告别这一段感情，断了杜淳风的念想吧。
可卫栩亲杜淳风的这一幕，刚刚好被马路对过的兆治信父子三人看在眼里。
卫蛋蛋故作羞涩地把眼睛蒙起来，其实指缝比谁都来得大：“爸爸和杜杜在玩亲亲了！”
小孩子的话最是无心，也最是伤人。兆治信将那一幕尽收眼底，他看见杜淳风凑过去亲吻卫栩，也看见卫栩没有拒绝。兆治信觉得自己心口那里很疼很疼，像是一把烧得通红的刀子剜着心脏一样的疼痛。
可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冲进去，将卫栩拽回来。
处理这种事情，不能激化矛盾，不然就是把卫栩往杜淳风那里推。
但是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也许当年卫栩看到他与曲辰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的心情。或者比现在的自己，更心痛，更难过……他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感情的东西做不得数，却不知道对于真正相爱的人，眼睛里头，容不得半点沙子。
今日的他受到的苦，都是他之前做下的孽，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去改变。兆治信别过头去，带着滚滚和蛋蛋回了家。
卫栩当然不知道兆治信来过了，还看到他与杜淳风亲吻在一起的一幕，他只是觉得现在轻松了很多，他把与杜淳风的感情亲手扼杀在摇篮中，他可以毫无负罪地重新与兆治信开始，所以晚上回家的时候，卫栩心情很好，甚至还哼着歌儿。
不过兆治信的心情可就没那么欢快了，在听到卫栩哼歌儿的时候，脸色又黒了好几个色阶。
所以卫栩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黑夜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定睛一看，兆治信正端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
“怎么不开灯啊？吓我一跳。”
卫栩一边开灯一边问兆治信。
“没什么，就是觉得灯太亮了，晃眼睛。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兆治信当然知道卫栩去哪里了，他就是想问问，如果卫栩跟他坦白，他们不就可以皆大欢喜吗？
结果卫栩那小子决定隐瞒到底。
“我啊？我去跟朋友吃饭，吃得晚了一些，就回来的晚了些，你呢，吃饭了吗？蛋蛋和滚滚睡了吗？”
兆治信的脸色越来越差，真想当场就把卫栩拉到沙发上狠狠把他办了，这货居然敢跟他撒谎。
可是兆治信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显得他太小孩子气。
因此兆治信决定了，理由可以不说出来，但事情总是要办了。
没听说过一句话嘛，爱都是做出来的。所以兆治信拎着刚回家的卫栩，这就一起进了主卧。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本来应该在次卧里安睡的两个小家伙突然跑了出来，朝着卫栩一拥而上，“爸爸！我要跟你一起睡！”
“好好好，放我下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