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对于满宁,沈郁还是挺有好感的。
毕竟,不是他的话,自己也没有轻松日入万两白银的机会。
多么好的人啊,又送财又送声望的,一定是大楚的活**吧!
至于满宁心中是怎么问候沈郁的,恐怕只能去屏蔽词词库里头找了。
相信此刻的他对于“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两句诗有着极为深刻的体悟——忘了,这个时空里,诸葛亮没有出师未捷,也没有杜甫替他写诗。
反正,就算满宁赢了,估计也高兴不起来。
他都能想到自己以后再县学里会是个什么称呼了:给沈郁下跪的男人。
听名字很不得劲。
一个污点是没法洗净的,只能用更大的污点去掩盖它。
满宁觉得,除了让沈郁输得很难看并且退出王门外,估计没法让人忘记自己的这一幕了。
用手支撑地面,缓缓爬起来后,满宁的脸就一直黑着,跟海瑞是失散多年的父子似的,让黄捷改了主意,疑心海瑞是替满宁站台来了。
比赛的规则非常简单,海瑞公布题目,沈郁跟满宁两人各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然后糊名交给黄捷与诸位廪膳生评判,得票高者胜出。
“既以王门弟子为赌注,那便写一句心学哲言吧。”海瑞的出题很随意,当然,也不是让人随意发挥,否则,若是有人提前做了准备,就不公平了。
张炳晨闻言,心中狂跳。
他在家中写了不少幅字,笼在袖中带了过来。其中有一句便是心学的: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四句教可以说是心学的教学大纲,核心思想,几乎人尽皆知。
只要沈郁也写了这句话,他就能利用自己帮忙交卷的身份将其掉包了。
满宁喜上眉梢,估计事先有做过猜想会写什么字,押中了题,沈郁则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两人各自来到并排而放的条案前,上头摆放着事先备好的文房四宝,以免工具上的差异带来的水平高低之分。沈郁身边站着张炳晨和另一位同窗,满宁也有两人相伴。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避免作弊。其中一个帮忙交卷,另一位则是起监督作用。
和凝神运气,酝酿情感的满宁不同,沈郁提起趣÷阁,随手沾了沾墨汁,在砚台上刮整齐,便落趣÷阁生风。
一旁的张炳晨想拦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沈郁写了个“圣”字,这下想作弊都没门路了,毕竟还有一双眼睛盯着,总不能待会儿瞎掰说对方眼疾看错了吧?
只是,张炳晨越看越觉得讶异,脸色数变。
吃瓜群众们不明所以,以为沈郁的字烂到了不忍卒睹的地步,不由可惜,一场好好的闹剧,眼看就要乏味地收场。
等沈郁将最后一趣÷阁畅快淋漓地挥洒完毕,满宁也睁开了眼,提趣÷阁,在宣纸上缓缓移动起来,看样子是写的楷书。
“海大人以为,谁会胜出?”
闲着也是闲着,黄捷捋着下颔的山羊胡笑问。
“自然是沈郁。”
尽管一开始很想看沈郁的热闹,但作为跟沈郁有过丰富打交道经验的人,海瑞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事实:作为像沈郁一样爱财如命的人,会舍得这么多钱不赚?
而既然要赚,沈郁又岂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那真相只有一个:沈郁无比自信能赢。
交卷,糊名后,分列一、二号卷子的两幅作品首先要送去几个裁判那儿过目,然后请人展开公示,顺便一个个宣布自己的心仪作品。
如此一来,基本上不会有谁徇私舞弊了。
等黄捷等人过目,心中有数后,吃瓜群众门也见识到了两幅作品的庐山真面目。
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难看的字,反倒是一幅比一幅好看。
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疑问:哪个是沈郁写的?
就算其中比较差的,貌似也比在场大部分人写得要好。
一号写的是:圣人与天地民物同体,儒、佛、老、庄皆我之用,是之谓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谓小道。
二号写的是:有志于圣人之学者,外孔、孟之训而他求,是舍日月之明,而希光于萤爝之微也,不亦谬乎?
海瑞先问黄捷:“黄教谕以为何如?”
“一号。”黄捷点点头。
后面的十位廪膳生跟着点评,出人意料地全部选了一号。
换句话说,他们都认为一号比二号好。
这就有点尴尬了。
待结果一出,一票未得的人可就要沦为笑柄了。
海瑞拆封:“一号是……唔,沈郁写的。”
啥?
吃瓜群众的瓜都要掉了,不是说是满宁吊打一位不会写字的家伙吗,怎么反而被弄得一票未得呢?
最喜上眉梢的应该就是那位坐庄的兄台了,本来因为毫无悬念的盘口都快导致血亏要去卖身还债了,哪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可以喜滋滋数钱。
不过,他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情:由于没有一个人投注沈郁会赢,他便将赔率调高为一比一百,以此来吸引部分赌徒性格的人投一部分钱在这方,也避免自己亏损。
哪知道,现在仔细一瞧,居然有个神经病投注了一千两赌沈郁会赢!
那岂不是要赢走十万两?
当初还有点窃喜,这一千两用来赔付押满宁赢的人绰绰有余,自己可以小赚一趣÷阁,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果断晕了过去。
同样觉得天旋地转的人,就是满宁。
先是众目睽睽下给人跪了,然后又以被零封的结果输掉了比赛,日后在县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怎么硬的起腰杆子来?
最可气的是,沈郁还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大声问:“那究竟是谁赢了?”
等海瑞盖棺定论说出“是你赢了”时,满宁很想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我不服”。
奈何这次比赛的过程实在是太过公开透明了,想耍赖说沈郁是代趣÷阁、提前准备什么的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一时间,满宁建立了多年的三观,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