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没有再碎一只杯子,一只碗,木质的八仙桌和长板凳连方位也没有更改,掌柜的早已不见踪影,只留几个年纪很小的跑堂在后院的马槽,哆哆嗦嗦地躲在中了迷药的马儿身边。苍狼鬼和苏奎还在僵持,虽然他们已过数招,招招见血封喉,但却不伤客栈一砖一瓦,这不仅显示了二人功力深厚,也彰显了武学大家的修为。苍狼鬼虽有鬼狼相助,在兵刃上占了上风,但苏奎并不处于弱势,凭借一把普通单刀与苍狼鬼相抗,虽然刀刃有些卷了,气势却丝毫没有弱下来,苍狼鬼心中暗生敬意。
二人从堂内打到客栈外面,刀锋也蔓延开来,,义薄云天的江湖事迹,也曾羡慕过他同皇甫宾的兄弟情义。当年的南宫赤玉,豪气干云,一身狷介,苏奎虽然没有同他交好,但心里也有几分敬意,可如今。。。当年苏奎同云知舞喜结良缘,云知舞的师父,剑宗纪苍焰同南宫赤玉的师父诸葛惜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他便再也没见过南宫赤玉,他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诸葛惜年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南宫赤玉本身就有这样的野心?现在的南宫门深不可测,凌霄九鬼个个都是好手,想到这,苏奎想起那阴阳怪气的赤炼鬼,不知云裳他们能不能逃脱她的追击。苏奎心里担心女儿,也有速战速决的打算,他深吸一口气,扎好马步,同苍狼鬼拼起内力来。
赤炼鬼赶回客栈,并没有见到她想见到的画面,而是看到二人正满头汗水地拼着内力,这拼内力可是非死即伤的招,看来这两位英雄是一时间分不出高下了。赤炼鬼不敢上前阻止,怕被二人强大的内力震伤,她无奈地摇摇头:“这男人啊!真是有意思,永远只知道这样蛮干。”说着赤炼鬼从腰间掏出那块玉佩,这翠蓝色的玉佩晶莹剔透,上面更是刻着特有的花纹,就连拴住玉佩的流苏结,做工也相当讲究,每条流苏都绕着一根金丝线,从这金丝线的光泽来看,价格定是不菲,这样的玉佩若不是皇孙贵族之物,必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才配得上的。
赤炼鬼故意将玉佩掉在地上,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捡了起来,一边欣赏一边冲着苏奎娇滴滴地说:“哎哟,看这玉佩,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玉,就是给我天上的月儿我也不换,光是这流苏恐怕就价值连城了!哎。。。这苏家的小姐真是有福气,小女可是喜欢得很,可这玉佩硬是有名有姓,苏大侠,你说,小女是不是应该忍痛割爱,物归原主呢?”赤炼鬼将玉佩尽可能地凑到苏奎可以看到的地方晃动。苏奎一见这玉佩,心中一动,那玉佩中间凸起的“桔”字正是自己当年刻上去的,世间绝对没有第二块。平时这玉佩七秀从不离身,但如今云桔的玉佩出现在这里,怕是。。。。。
此时苏奎急火攻心,那边云裳还不知道是否已经无恙,这头云桔竟然出事了,一时间苏奎自乱阵脚,被苍狼鬼内力所震,整个人弹出数尺,他喉头一甜,强压着一口鲜血,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冷冷地问:“不知道,阁下是如何得到小女的玉佩的?”
赤炼鬼见事成,无不得意,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哎哟!苏大侠,瞧您说的,苏六小姐这不是正在我们南宫门做客么?我们好吃好穿供着她,她可是一片孝心啊!非要我们帮她把苏大侠也请过去,喏,她怕我们请不来苏大侠,特此拿来证明。”赤炼鬼把玉佩放在手心,伸到苏奎面前。“苏大侠不信的话,大可随我前往南宫门一探究竟呀!”
苏奎虽然不确定云桔是不是真的落入南宫门手中,但毕竟这玉佩在他们手上,至少可以证明他们与云桔接触过。苏奎长叹一口气,自己现在五脏六腑恐怕也被震伤了,即便没有这个赤炼鬼的扰乱,他同苍狼鬼这样的高手僵持,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自己怕是低估了苍狼鬼的内力,若是没有胜算,他哪能主动摆出那样的阵势,眼下自己已经受了内伤,再同这两个高手硬斗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他苦笑一声,看来不管是真是假,自己都要去南宫门会会南宫赤玉了。赤炼鬼盈盈地牵出已经恢复体力的马匹,对苏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苏奎点头,苍狼鬼走过去捡起鬼狼,看也不看苏奎和赤炼鬼一眼,自顾自地朝外走去。他毕竟比苏奎年轻许多,内功本不如后者,能够持衡已经费尽全力,此刻松懈下来,只感觉整个人几乎要倒在地上。本想同苏奎拼个你死我活,看来自己还是过于轻狂了,照那样下去,自己恐怕会落得重伤。他看不惯赤炼鬼这种卑鄙的行为,与他们背道而驰,这一场打斗他占了便宜,但心里却对赤炼鬼更加厌恶。想着想着,苍狼鬼狠狠地抽了马儿几鞭,他要赶回那个地方,他要回到那个人身边。。。
再说云裳和少寒把皇甫宾的尸首同冰火麒麟臂一起埋进了祭台附近的地下,少寒痴痴地望着皇甫宾的坟堆,双手的泥垢无法清理,只能往身上擦了擦。
“少寒,如果能出去,一定要想办法再回这里来,好好安葬你爹。”云裳也陪他跪在皇甫宾的坟堆旁,少寒冲她微微一笑,似乎已经忘却了悲痛,“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口。”
两人都刚经历过生死离别,无需多话,此刻正是无声胜有声。云裳点点头,正要站起来,突然觉得脚一软,怕是一只脚跪麻了,眼看就要跌倒,少寒毫不踌躇地扶住了她,“没事吧!云裳。”
云裳盯着少寒的眼睛,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少寒也不再管自己叫“苏小姐”了。她勉强站住身子,冲少寒摆摆手,示意没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但内心有了生平头一次的,羞涩的感觉。少寒未能察觉云裳的心里活动,搀着她一路往水声的方向走去。
“看!”少寒指着远处的地面,用火把照过去,云裳看到地面上有一条水道,像是一条小型河流似的,这水道有半丈宽,水似乎不深,但水流极快。
“我们顺着这水流的方向一定能找到出口!”少寒见火把快要烧灭了,又回去皇甫世家祠堂的那间密室,备了几柱火把。云裳跟着少寒走了许久,水囊的水喝光后就用水道的水补充,可惜才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云裳就感到不妙。
这水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细,很快便成了小水沟,再往下走去,恐怕这水流流出去的出口不足以容纳下一个人啊!少寒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气氛不由得凝重起来,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加快脚步,却越来越失望,果然,走到水流的尽处时,那小水流已经从石缝中流走,无迹可寻。
少寒叹了口气,靠在石墙上,“我还以为顺着水流就可以找到出口,可现在竟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天亡。。。。。。”
“少寒!”云裳打断他,她缓缓地说:“从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可能想错了,如果顺水流而下便是出口,那么皇甫伯父当初从这个入口进来的时候一定是逆流,这河水必定湍急,皇甫伯父有重伤在身,如何能突破这逆向急之下,她另一只手拔出头上的木紫卿,用力插入石缝中,这才固定了身板,后来,云裳竭力把晕死过去的少寒拖回山洞,想来,若不是这条青蔓和头上的木紫卿,他二人哪还有命?
云裳见外面天又黑了,找到一条丝帕,沾了些水,又放到火堆前烤热,然后将丝帕放在少寒额头上,后者全身冰凉,这暗夜里,他的体温更低了,若是再不想办法,恐怕过不了这晚。
“少寒,你醒醒啊!”云裳轻声唤道,她精通医术,明知此时再怎么叫也没有用,可还是忍不住叫着少寒的名字。
天色越来越暗,空气越来越冷,少寒的呼吸越来越弱,云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能想的办法都想了,除非。。。
想起刚才少寒唤自己那声“云裳”,云裳叹了口气,这也许就是自己的造化吧!那个所谓的出口,只能顺流而入,不能逆流而出,两人算是困死在这皇甫世家的地下密室中了,皇甫宾怕是不知道少寒武功全废,或那青石板的机关已经被破坏了,否则他一定死不瞑目。救了少寒,至少有个人陪自己在这等死,放着他不管的话,自己也只能面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发愁,更何况,她对少寒。。。。。云裳想到这,漠然地脱掉自己的外衣,一件一件地,最后将自己火热的身子贴着少寒,帮他回温。
少寒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冰冷的身子有了一丝暖意,他不敢动弹,也无法动弹,只是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却不敢睁开双眼。云裳紧紧贴着少寒的胸口,紧紧地抱着他,她感觉自己抱着一块冰,但内心的燥热让自己全然感觉不到一丝凉意。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外面已经天亮了,空气也开始回温,少寒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云裳默默地穿上衣服,心里松了口气,撑过了这一晚,他应该就会好起来。少寒的好转使云裳又产生了求生的意志,她想要活下去,她想要出去。两人一直没有进食,尤其是少寒,现在一定要吃些东西才行,云裳想了想,将才这河道里有不少游鱼,这恐怕是唯一的希望。她走近水流,想要抓些鱼烤来吃,突然河水渐打在云裳的脸上,她措手不及,往水里一看,原来是河中的鲤鱼,这河里的鲤鱼在逆流中居然也能跳出河面。云裳仔细观察这鲤鱼,按照常理来思考,鱼儿一般都是顺流而游,但是这鲤鱼却能在如此激流中不断逆流而进,实在叫人佩服。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蛇毒剧烈无比,但见了雕却如同蚯蚓见了公鸡,顽石再硬,却能让水滴石穿,水流凶猛可吞虎豹,却奈何不了这小小的鲤鱼。此时云裳突然想到皇甫宾说过的话,“《凌冽剑决》,剑招奇特,每练一层功力却会下降一层”。世间万物愈强则冽,愈柔成钢,这样的道理再简单不过,却很难被本身就居高临下的人接受。皇甫宾自然内力高强,而《凌冽剑决》又是天下无双的武学,如此两阳相撞必定不能相吸。少寒筋脉尽断,功力尽失,也算是重获新生,但他天资过人,悟性不失,现在配合《凌冽剑诀》正是至强至弱相辅相成的最佳良机。夜子墓这样的人物,怎会甘心让自己的心血被平庸之辈学去,他必定是心高气傲,容不下别门别派的功夫,所以这羊皮卷上的剑诀是让高手顺流而退,若是换成少寒这样内力尽失的人,或者能够逆流而行?
想到这,云裳突然一怔,若他们还有一线生机,那也就是识水性而失内力的少寒习得《凌冽剑诀》,这样他们才能够在这绝境中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