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气归憋气,作为广陵崔氏的一份子,崔坪也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Www..Com
一离开崔琳的马车,崔坪就去了车队后半段,也就是押运物资的地方,命人取出一部分算不得嫁妆,或者说在预算之外的物件,开始用它们来装点整个车队。又喊了几个机灵的,能说会道的仆役来,命他们携带资财,快速去最近的县城,以及县城之外的世家坞堡,亮出崔氏的名头,买一些好东西来。花多少钱不论,务必让本来就张灯结彩的车队越发花团锦簇,一时间,整个车队都忙活开了。
崔谅与崔琳兄妹打小就过着奢侈的生活,漫天漫地撒钱已成了习惯,对崔坪张扬的举动非但没有半分异议,反倒兴致勃勃地出主意,不住指手画脚。让本就心情不好的崔坪更添几分暴躁的同时,也让许泽极得用也极信任,连下聘之事都全权委托,一路跟着送亲队伍过来的使臣张穆,越发不满。
“不知来得,会是哪位郎君,若是都尉,那就糟了。”坐在牛车之上的张穆望着不远处热闹的景象,虽觉得许磐亲自来,实在太过抬举崔琳。但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第二个“身份贵重”,这时候又能过来的人。张穆犹豫过后,还是决定抢先一步,给来人说道说道,省得对方一见崔氏这做派就暴躁,所以他找到崔坪,说,“张某蒙府君大恩,少不得亲迎些许路程,还望崔郎君海涵。”
如此小事,崔坪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次日,张穆便率了一行人,轻装简行,走了整整一天的路。在山脚安寨扎营。第三日,天刚蒙蒙亮,张穆起身净了脸,正打算让队伍继续走的时候,便见官道前头,他视线能够触及到的地方。炽热张扬的红衣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阳一般,刺痛了他的眼睛。待对方近了一点。张穆才发现,竟是许徽、阿元与一名叫做庄七,来自雁门,武艺高强,骑术也极为高明的汉子,三人驾着马,风尘仆仆的赶来。
张穆擦了擦眼睛,见他们身后竟没跟随部曲,嘴唇都哆嗦了起来。许徽刚翻身下马,还未站稳,他便迎了上去,眼角眉梢满是担忧与不赞同:“女郎。您……您怎可……”
“徽是晚辈,怎能劳烦长辈相迎?”许徽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一听见张叔叔要来接我,我便舍了部曲,星夜兼程赶过来啦!”
张穆在上党,只领了一个整理书册的清闲职位,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许泽的心腹,不敢怠慢,但走到外头。//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听见他才不过是个八品官。很多人嘴上不说,无形之中便透着轻蔑。就好比崔谅与崔琳兄妹。还有他们的诸多亲戚乃至仆役,一听张穆的官职,脸都拉长了,直说上党许氏不够尊敬他们,连点场面样子都不做,就差没将他当成奴才呼来喝去了。
在广陵那种地方,寒族子弟为上进,哪怕成了官吏,对世家也舔着一张脸,把自己当奴隶的着实不少。崔谅与崔琳习惯了这等事情,满以为自己使唤张穆就是纡尊降贵,却不知后者心中已经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只是碍着脾气好,又身负使命,不好发作罢了。此时此刻,许徽一口一个“长者”,字里行间都透着敬重的意思,也用行动做了表达,见她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样子,张穆听了,心中不知有多熨帖,忙道:“女郎这般敬重,可真是折杀卑职了,卑职不过一介微末小吏,哪能,哪能让您……”说到动情处,张穆的眼眶都渐渐红了。
许徽一看,便知张穆在广陵,尤其在崔家,定是受了不少气,否则也不会这般情绪外露。
传承数百年的世家越是狂傲,他们这种根基不深的家族,就越是要礼贤下士,若非如此,怎能让一门心思阿附世家的寒族弟子皆来投奔呢?是以许徽连忙扶住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朗声笑道:“张叔叔无需太过自谦,连祖父都对您的本事赞不绝口,否则也不会对您委以重任。与您的才华阅历相比,徽这般蒙父祖庇荫的小辈,便如萤火与皓月一般,着实不值一提,又怎能受您的礼?”
哪怕所有寒族见到世家子弟,在忍气吞声行礼的时候,都会想——“若不是他投胎投得好,又怎能与我相比”。但自己想是一回事,听见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又是另一回事。虽说有心思阴暗之人,会暗骂对方惺惺作态,但不得不承认,听见旁人自贬的话,谁的心里都会舒服许多。
张穆见许徽坦坦荡荡,微笑以对,满是诚挚的态度,又想到比她年长两岁不到的崔琳骄纵任性的模样,暗叹这人与人,实在差别太大了。别说是即将成为许氏未来主母的崔琳,哪怕是快要入仕的崔谅,与眼前的许徽一比,也是天差地别啊!
这种时候,张穆也顾不上曾经对许徽的微词,满面担忧地说:“女郎的好意,张某心领了,但那崔氏……”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万般无奈道:“上党要员皆知,女郎才华远胜一般男儿,无论书画、骑射还是本领,都极为优秀,若是个男儿,纵是丞相都做得,可广陵崔氏的人不知道啊!见女郎来了,他们指不定会怎么想,说不定还……何况那崔氏少主崔谅,着实不成体统,他的车子就在崔女郎的车架之前,却每天都搂着几个美姬,公然胡天胡地……”
张穆越说,越是担心,许徽却半点没放在心上,反而笑意盈盈道:“何况我在世家中的名声,着实不算好,对不对?”
在这等时候,还当面挑衅惹怒她的草包蠢货,到哪里都是死一死的命,何须她多费心思?若是崔家的人一见到她,便能言笑晏晏,和和气气,她才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呢!
“女郎实在是……太过年少了些。”张穆斟酌片刻,方小心翼翼地说,“您……”
他自然知道,许徽在世家之中是什么名声——骄傲自负、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东莱范氏和沈孚为给自己的家人与妻子洗净名声,自然是使尽手段将脏水往许徽身上泼。毕竟很多罪名,安到许磐身上,定多算是不羁,旁人听一听,笑一笑就过去了。放到许徽身上,却可能毁了她一辈子。谁料许徽不怒不恼,淡淡一笑,半点也没将之放在心上,倒是平氏怒气冲冲,指着许徽骂了不知多少次,说她任性太过,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堂姐堂妹的名声,害得她们找不到好人家。
想到生母的不理解,以及三婶隐隐的怨怼,两位妹妹似懂非懂,心事重重的样子,许徽的笑容一黯,却很快就恢复正常,满不在乎道:“年少之时,若不情况一把,难道非得等到老了,再缅怀少年时的岁月么?再说了,我还没计较他们一再拖延行程,害得祖父得赔上面子改请柬,延迟婚期的事情,他们还敢计较,我上党许氏给予的脸面不够多?”
见许徽有些发黑的眼圈,想到她上党许氏嫡支人丁的稀少,以及许泽偶尔的话语,张穆深觉许徽的不易,也为自己过去哪怕赞叹她的才华,也腹诽她“太过张扬,不懂藏拙,更不知女人的本分”而后悔。这位无太大本事,唯忠心耿耿,恪守礼节,微小谨慎的老者关切道:“女郎一路行来,实在太过辛苦,不如暂且歇息片刻,待部曲们到了,再一道上路吧!”
说罢,张穆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纵然赶路,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多些人,也能让他们敬重一些。”
对于许徽的行为,上党许氏的官吏分了两种态度,一者颇为开明,哪怕心里别扭,但见许徽才华不逊于男儿,又通情达理,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接受,毕竟许徽嫁不嫁得出去,那是他们家的事情,与自己何干?另一种则非常顽固,无论许徽怎么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他们都坚持女子就应该窝在内宅之中相夫教子,不应插手任何外务,并屡屡对许泽进言,声称如此溺爱反倒是害。
眼见顽固派代表人物之一的张穆,都对自己释放了善意,许徽顿觉这趟路赶得值。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为了一群草包,拂了张穆的好意,便轻轻打了个呵欠,说:“走了一夜,我也有些累了,那就劳烦张叔叔,代我看着一二啦!”
张穆见许徽累得连仪态都顾不得,心中越发愧疚,忙道:“卑职定不负女郎所托!”
看着这一幕的阿元,也露出真心的笑容。
跟随许徽多年的她,自然清楚,许徽为得到大家的认同,付出了多少。时至今日,连素来顽固的张穆都松了口,阿元如何不为自己的主君感到高兴?
高兴归高兴,许徽的嘱托,阿元也不会忘记。服侍许徽睡下后,阿元便去寻张穆,神色柔和,却不掩忧愁:“女郎见送亲队伍迟迟未到,连婚期都延误了,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就带咱们星夜兼程赶了过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见到使君之后,女郎才睡了第一个好觉……不知使君可否借灶间一用,让我为女郎做些吃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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