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着这大太监脸上的无措,刘启也是发出了极其不满的鼻音来。
“奴这便去。”而这大太监,此时才是反应了过来,低下头,带着惶然恐惧,匆匆忙忙的退出了天禄阁。
很快,弃守黄河的流言,就已经是在这长安城中传开来,虽然还不至于人尽皆知,但那些稍微有一些地位的人,却都已经通过不同的渠道,知晓了这流言。
“啪!”
“混账东西!”太尉府中,袁盎一口气将厅中的十二对琉璃花瓶,摔了个干干净净。
袁盎愤怒无比的骂道,丝毫不顾一朝太尉应有的气度。
兵事上的决策,从他在天禄阁中与皇帝启商议开始,到现在,连三个时辰都还不到,就已经是传的满城风雨,他可以确信,在天禄阁中商议的时候,这天禄阁中,是绝对没有第三人在场的,而他自己,不可能将这消息传出去,那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开的,自然就可想而知。
“无法无天,这些修行者,简直是无法无天!”
在袁盎开来,此时无疑便是那些修行者的手趣÷阁——也只有那些手段莫测,又往来无忌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潜入到守卫森严的天禄阁当中,听到他和刘启的商议,然后将这商议的结果,传得满城风雨,也只有这些修行者行事,才由如此的效率,才会如此的,不考虑后果。
愤怒的骂了一阵之后,袁盎才是克制住自己这无名之火,转而是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这消息既然传出来,那七国的叛军,定然也会收到这消息,而这,就代表着,他先前对局面的推演,对军势的调度,都是化为乌有。
“咳咳咳!”紧皱着眉头,袁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他毕竟是一个快要老死的凡人,先前的一番推演调度,相机决策,已经是耗费了他相当大的精力,而现在,局势大改,一切的调度决策,都要重头推演,老朽的他,已经没有了第二次推演局势的精力了。
“也罢,本来都是要死的人,换一种死法,也未尝不可!”
“只是,可惜了那五万的大军了。”良久之后,袁盎才是逐渐的将整个长安城,将整个穹天都笼罩起来的夜幕,叹了口气。
那浩浩荡荡的夜幕,仿佛是一头可怖到不可思议的凶手,当其张开巨口的时候,这天地之间,一切光明,一切希望,皆被吞噬一空。
而在这夜幕之下,整个长安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时光飞速而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当天边破晓泛白的时候,长安城中,无数的灯火,一粒一粒的点亮,在这依旧显得幽暗的都城当中,好似是将穹天上刚刚隐去的星河,由重新的搬到了这人间。
星火当中,一位又一位的朱紫衣袍官吏,从自己的府中踏出来,随着人流,往皇宫而去。
朱雀长街上,所有的官吏,都是板着脸,一言不发,便是平常私交甚笃的官吏,此时也丝毫没有招呼一声的想法,当他们知晓了,那不该被传出来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们就明白,这长安城中,又是一场暴风雨,已经来临。
在那削藩策上疏之后,宫廷当中,就已经是经历了一场清洗,而那一场清洗,距离现在,也不过只得月余,宫墙当中的血迹,连同弥散的血腥,仿佛还又在眼前鼻尖萦绕,而现在,第二次清洗,或许也来临了。
第一次的清洗,只涉及到那些内侍,但这第二次的清洗,却有可能涉及到他们这些官吏,是以,这些官吏们的心态,自然也就和先前不同——不要说什么无辜,在他们知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了说自己无辜的资格。
至于说皇帝会不会有清洗朝堂的魄力,这当然是不用质疑的。
帝王五百朝,于依旧是凡夫俗子的臣民而言,帝王,有着先天上的优势,这优势,源自于身份地位,也源自于寿命。
五百年悠长的寿命,足够皇帝熬死任何一轮的臣子,同样也足够皇帝等到下一轮的臣子们,成长起来,至于说这过程之间帝国的一些动荡,在五百年的时间跨度下,这些动荡,只是水面上的涟漪而已,风过,便彻底无痕。
……
第一缕阳光破开天地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也是鱼贯而入,朝堂上,皇帝启,在内侍的引导下,从后殿而来,端坐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这宝座的位置,比起朝堂上的众人而言,高了足足一人多,端坐于这宝座上,刘启目光微垂,便能够将殿中一应文武百官们看得真真切切,目光越过文武百官,落到殿门之外,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苍茫大地。
照本宣科的,讨论争辩了农事,水文等等之后,才终于是有人,将话题扯到了这一场七王之乱上,只是,朝堂上的众人,虽然都知晓了弃守黄河的流言,但却谁都不敢主动的提出这个问题来。
有一阵子之后,才是有一人,缓缓的踏出来,朝着刘启拜了一拜之后,出声。
“陛下,黄河天堑虽难以跨越,但黄河一线,太过漫长,五万大军驻守黄河,或力有未逮,恐难免疏漏。”
“是不是,增派一些人手,以备万一?”出声的这官吏,却是长安令尹。
“增派人手?”
“说的倒是轻巧!”长安令尹的话音才落,朝堂的另一侧,一位武官便是出声反驳道,“帝国当中,哪里还有人手可派?”
“关中各州府之内,虽然也有卫所治军,但人心惶惶之下,尚需这些治军镇压,又如何能够抽调?”
“若卫所治军不动的话,关中哪里还有军队可以增派?”
“各大州府的卫所治军,不可轻动,那长安城中的十万禁军,是不是?”长安令尹的背后,又一个官吏也是站了出来,试探着问了一声。
长安城中的禁军,足足有十万之众,便是抽调一部分出去,也不会令长安城内部空虚。
“你大胆,禁军拱卫长安,岂可轻动?”一个禁军的将领,也是站了出来。
而接下来,朝堂上的一众文武百官们,便是就要不要调动禁军之事,争执起来,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是默契无比的,谁也不曾提及边军之事——帝国内部的帝位更迭,只是内争,但若是谁提议调动边军,令边塞空虚,叫匈奴人或者越彝,兵入帝国,这样的骂名和责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起。
自先秦以来,外战族争,就是绝对意义上的政治正确,但若是因为谁叫外族入侵,踏上帝国国土的话,那这责任骂名,绝对是祸及子孙后代。
“御史大夫,你怎的不说话?”
“七王叛逆,全因你这一卷削藩策而起。”
“便是其旗号,也是‘清君侧,诛晁错’。”
“作为罪魁祸首,御史大夫就真的没什么话说吗?”又一番争论不分高下之后,终于是有人,将话题引到了晁错的身上。
“不错。”这官吏话音才落,便立刻是有人附和道。
“分封诸侯,乃高祖遗训,是国策。”
“便是诸侯有祸,亦当不动声色,徐徐图之。”
“晁大夫不管不顾,以至于引得如今之祸,难道晁大夫,就没有什么对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