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已然到来的熙朝客栈内,隐元与少年依旧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周弥漫着一股新账旧账注定一起算的气氛。
对此,卫诚分外清闲地倚站在一旁,等着围观好戏,反正他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忙碌。
此时此刻,仅有一种状况会打断隐元即将迎来的打架处境。
客栈的地面猛地震动了好几下,紧接着,从尚未完全成型的八卦之中冷不丁窜出了一个模样凶狠的怪物脑袋。
怪物的存在比少年的存在更能引起隐元的关注,隐元不再留意面前的少年,他偏过头望向地面。这一刻,怪物的脑袋费力地挣脱了出来,它张开血盆大口死命地撕咬牢牢束缚着它的八卦阵。
随着隐元的视线转移,卫诚也镇定地瞄了眼地面:“它好像快要出来了,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话,隐元没奈何地看了一眼卫诚。什么叫做他的时间不多了,说的好像卫诚不在客栈一样。隐元不明白卫诚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难道怪物出来只咬隐元,不咬卫诚。
卫诚和怪物又不熟。
尽管有些不满,但隐元依旧挽起了袖子,开始做准备。身为一颗勇敢的星星,他在执行任务之际,也可以为世间做出一点贡献,随手消灭一只可怕的怪物,算是功德一桩。
瞅见隐元即将与怪物拼命的架势,少年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没成型的八卦阵,轻松地耸耸肩:“你去吧,我不去。”
闻言,隐元顿时瞪大了眼。少年刚才还在叫嚣,要解开绳子才能消灭怪物,现在竟然转身就选择了逃避。泰义说得没错,这个家伙的话当真不能相信。年纪轻轻却完全是个大骗子,他以后长大了不知会变成怎样。
似乎看透了隐元的想法,少年冷静地指了指大堂内的怪物:“它只不过是幻象罢了。八卦阵能暂时困住它,不让它为非作歹。你消灭不了它,它会不断再生,除非,它的本尊死了。”
隐元疑惑地望向地面,问道:“它的本尊在哪儿?”
听到隐元的提问,少年霎时笑了起来:“想知道?求我呗,我心情好了,或许会考虑告诉你。”
隐元一脸血,他真心觉得,狠狠地揍少年的脸绝对不是一件过分的事情。说起来,少年自己也是一身的妖气,真该丢进八卦阵关起来。
既然少年不肯说,隐元也懒得多费口舌。他一下子跳入大堂内,站在怪物的旁边,他握紧拳头,大力地一拳揍在怪物的尖牙。伴随着一声断裂声,怪物的尖牙断了,然而下一瞬,怪物再次长出了新的尖牙。
作为一颗不轻易放弃的星星,隐元转到怪物脑袋的侧面,他费劲得掰住对方的长角,掰断了怪物的长角。可是,和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怪物眨眼又长出了长角。
见状,少年笑着俯视大堂内的隐元:“都给你说了,这么折腾杀不死它,只有除掉本尊才管用。”
“你又不说本尊在哪儿?怎么除掉?”隐元表示不服气,同时他仍然不忘用自己的脑门在怪物头上猛力撞了下。
不知是凑巧,还是隐元当真把幻象撞晕了,怪物微微晃了两下,地面的八卦骤然腾起一道光,迅速将冒出来的脑袋再度困入阵内。
隐元揉了揉额头,不免得意,他的铁头功十分有效,至少目前发挥了一点儿能够看得见的作用。随后,他瞅了眼少年,别以为他拿幻象没辙,照样撞晕不误。
“隐藏秘密,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原因。”隐元清了清嗓子,“你不说是因为你打不赢对方,害怕到时候输了丢脸。”
“谁说我打不赢?”少年瞬间被隐元惹恼了。
隐元尽力让自己显得得理,洞明告诉过他,有一种办法叫做激将法,对年轻气盛的家伙效果明显,当然其中也包括隐元自己。隐元坚定地说道:“明明就打不赢,偏偏嘴上还死不承认。”
“谁告诉你我打不赢国师那个混蛋?”少年吼道。
他这句话说完,卫诚和隐元不约而同地静静地转过身,快步走出熙朝客栈,奔往皇宫的方向。
少年气得嘴角抽搐,大喊道:“不许走,你们给我站住。”
卫诚哪会听从一个少年的命令,他对前方危险与否根本无所谓,他看热闹罢了,不会让自己卷入险境。
倒是隐元,他扭过头丢给了少年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少年明摆着是国师的手下败将,被打得那么惨,说少年没输,隐元都不信。隐元真心建议,少年别去皇宫比较好,避免触景伤怀。真相是怎么样不得而知,但当前的情势是满城贴满了缉拿少年的悬赏告示。
隐元冒雨出了门,他其实并不想与卫诚同路,奈何,他不识路……
这绝对是隐元外出的致命死穴。
于是,暴雨倾盆的夜晚,卫诚在前面走,隐元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好在这个时间路上没有其它人,没人知道是隐元跟着卫诚,还是他恰好和卫诚同路而已。
一路上,隐元心里有点小忧虑。倘若卫诚这一趟不是去皇宫,隐元不得不自力更生,翻出地图慢慢地寻找皇宫的位置了。
值得庆幸的是,丰凝城是隐元的福地,在这儿,他的运势大增,卫诚前进的方向确实是皇宫。
隐元欣喜地见到了皇宫的城门,他立即隐去身影。从这一刻起,他无需再跟随卫诚,他能够自己在皇宫内溜达。皇宫范围内,隐元相信他不会弄丢自己。
待隐元溜入皇宫,卫诚这才停下脚步,扬手压了压打湿了的斗笠。他回望了一眼身后,无奈地笑了笑,他居然会帮隐元带路。他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人情债。
假如郑峻熬不过当晚,八卦将面临毁灭的危机,破坏八卦的人绝对也不会放过与郑峻在一起的程言致。程言致死了,卫诚正好乐得清静,再也不用看见程言致,不用心烦。
卫诚再也不用羡慕程言致能够得到父亲的疼爱,不用羡慕程言致明明是个哑巴却能去鼓励其他人,不用羡慕程言致还能找到一个人那么保护他,那么爱着他。
他不用再见到程言致的笑容,明明过得不顺,却始终微笑着。
一直以来,卫诚特别讨厌见到程言致,见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会让卫诚想起自己的经历。
与此同时,进了皇宫的隐元正在四处找路。他觉得一国之君的存在必定相当重要。少年说丁国的国君李浩广是他的姐夫,国师则说少年意图行刺李浩广,可少年却坚称国师有意谋害李浩广,隐元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不管孰真孰假,隐元认为应该首先确定李浩广是否平安,如若李浩广安然无恙,隐元再寻找国师的下落也不迟。
然而,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隐元遇到了难题。他刚才也许该厚着脸皮向卫诚打听,李浩广的寝宫在哪儿,他找不到……
隐元到处转悠,最后竟然到了一处偏殿,他见屋内点亮了蜡烛,不由好奇地往里瞄了眼。他没发现年轻的君王,倒是看见了一名中年男子。对方身穿深蓝底色,纯白水纹的长袍,盘腿坐在床里打坐。
隐元连看了好几眼,不禁心里纳闷,这人是谁?
他苦恼之际,意外听得屋内的人说了一声:“外面雨大,门外的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小坐片刻。”
隐元左瞧瞧右看看,附近貌似除了他再无其它人。他清楚记得自己隐了身影,难不成这样也会被人察觉,没料到此处居然有比他修行高深之人。
他技不如人,不妨接受对方好意进屋避避雨,那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凶狠恶毒之辈。但是,隐元推开门的那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国师是不是住在皇宫内?
他刚想到这儿,中年男子睁开眼睛平视他,不快不慢地说了句:“在下吴帆,是丁国的国师,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一句话当场梗得隐元不知如何回答,他万分纠结,自己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国师能够重伤少年,力量恐怕不简单。
“那个孩子是邪神之子,他的话,你别相信会比较好。”中年男子平静的说道。
隐元苦笑,他不懂自己该怎么面对眼前的情况。早知今日,他必定刻苦修行,修行不足导致隐身会被人发现,所思所想也会被人一眼看透。
横竖隐藏不了自己,他不如直接实话实说。他问道:“什么邪神之子?”
“那名少年是邪神的儿子,名为尘途,”中年男子徐徐站起身,走向隐元,“你与他相处可得多当心。他没邪意时,只是一个任性倔强的小孩,一旦他出现邪意,就不好对付了。”
“即使如此,你还是重伤了他。”隐元如实说。
“他行刺丁国君王,我身为国师,不得不应战。”中年男子应道。
隐元倍感犹豫,挤出了一句话:“他说他没行刺,他只是在保护他的姐夫。”
“可问题是,他没有姐姐。”中年男子没奈何地面向隐元,劝道,“他是邪神的独子,无任何的兄弟姐妹,你被他骗了。”
听了中年男子的解释,隐元简直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描述自己的复杂心情。他犹豫片刻,问道:“他说怪物是你放出去的,你是怪物的本尊,这是实话吗?”
闻言,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太难得了,他居然也有说实话的时候。”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隐元骤感浑身一阵剧痛,完全使不出力气,一下子倒在地面,全身痛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说不出话,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隐元惊愕地望向中年男子,只见对方的笑容异常阴冷:“我都说了,别听信他的话,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非要找死。”
隐元不懂,自己何时受了伤,是在上一瞬,还是在他来到屋外的那一刻就进入了陷阱。他强烈的意识到他必须逃走,不然他会死掉,隐元星会因此陨落。
可是,他动不了,根本动不了。
就在这时,隐元忽感后劲一道力,身体顷刻间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他,话语回响在耳畔:“雨夜也不老实留在客栈睡觉,出门淋雨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一颗丹药递到隐元的唇边,隐元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药丸。他知道对方是谁,要不是泰义,隐元这会儿铁定不敢乱吃东西。
风寒这词用的太温柔了,中年男子出手压根没这么温柔,果断是一剑封喉的效果。
待隐元缓过一口气,泰义稍稍松开了他,叮嘱道:“留在这儿,别再到处乱跑。”
隐元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哪里还敢乱跑,他完全没想到在盛世太平的丁国,居然隐藏着如此凶险的人物,彻底出乎意料。
他此番达成任务返回星界,一定要告诉大伙儿,提醒大家外出时务必加倍小心,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丁国国师不愧是足以重伤少年的角色,隐元深深的感到,少年能活着从国师手下逃走,相当不容易。
隐元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调顺呼吸。
泰义神情自若地往前几步,他行至门边,屋门敞开着,他淡然的望着屋内的人:“出手欺负小辈,这样以大欺小会让人笑话的。”
听闻此言,国师吴帆冷静地看了看面前的人,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东皇殿下,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