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元趴在地面不愿动,心里又委屈又无辜。他脸疼,正面撞地的滋味无比直接。他明明准备冲出去找那股妖气单挑来着,谁知竟无缘无故的摔了下去。
泰义以为隐元摔得严重,顿时后悔不该突然拦住隐元,他关切了问了句:“你没事吧。”
星宴上,隐元摔的那一跤威力惊人。泰义只记得星帝说隐元容易迷路,忘记了隐元跌跌撞撞的破坏力。面对医馆的废墟,泰义默默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失策。
听闻泰义的体贴话语,隐元咬紧牙关挣扎着扬起脸,挤出笑容:“我没事,就是脸有点痛。”
隐元实在是不懂,医馆的地面为何如此滑溜,说摔就摔,都不给他预备的机会。当然,泰义一时半会是不能告诉隐元这个残酷的真相了。
诚和医馆突如其来的变故,受到超大打击的莫过于张之张大夫。他听不见泰义与隐元谈话,也看不见隐元的存在,他完全不清楚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之迷茫地环顾四周,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是她来了吗?”
隐元听不懂张之的自言自语,他揉了揉脸,苦闷的坐在地面。
医馆全塌了,着实不幸,但幸运的是,由于泰义保护及时,瓦砾并未伤及屋里屋外的人们。泰义觉得自己身为造成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最低限度也得做点什么弥补损失。
于是,泰义悄无声息的放了些金元宝在张家的钱箱内,用于医馆重建。
隐元缓过气,站起来抖了抖满身的泥土,他转身之际,无意间对上泰义的视线。隐元没吭声,暗自决定往后多小心,尽量少摔跤。泰义也没吭声,他暗自决定从今以后多留意这颗星星,让隐元尽量少摔倒。
两人的想法难得的不谋而合。
房屋倒塌的动静虽大,可并未为妖气提供逃走的机会,常言道,因祸得福,否极了就该泰来了。
隐元站在废墟中,他与不远处的妖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医馆壮烈牺牲,意味着妖气将无处藏身。片瞬后,隐元卯足力气冲向了妖气,决心来个了断。
然而,妖气哪会乖乖留在原地等隐元打败他,他转身就跑,也不知是不是被隐元传染了的缘故,妖气脚下一滑竟摔了一跤,脸着地。隐元表情一滞,随即开怀大笑。
泰义见状一头黑线,隐元自己脸上的伤还新鲜出炉,居然开心围观别人倒地。有隐元在,泰义此番在丰凝的事情注定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听得隐元的大笑,妖气相当气愤地瞪了隐元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马爬起来,一溜烟跑了。隐元怎么让对方逃走,赶紧追过去。
隐元隐了身影,在追逐妖气的路上狂奔。凡人看不见他,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全力冲击,不必顾忌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他。
妖气的行进速度快得离谱,隐元好几次险些跟丢。眼看着妖气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隐元愤愤然抓起仅剩的小金铃,朝着妖气大力扔过去。
说实话,隐元此举本是气不过自己跑不赢对方,随便出口气罢了。岂料飞出去的金铃竟然如此之精准,它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正中妖气的脑袋。
妖气一下子扑倒在地面不动了。
隐元万分惊奇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佩服自己丢铃铛的技能居然这么炉火纯青,关键时刻,击中远处快速移动的目标何其不容易。
唯一可惜的是,妖气这小子脑袋太硬,最后的铃铛光荣的砸扁,任何声响都发不出了。
为了防止妖气醒来逃走,隐元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捆牢妖气。他如同凯旋而归的猎人,扛着妖气返回医馆找泰义炫耀。
泰义原本在医馆帮忙,补偿一下自己对医馆造成的破坏,意外瞅见隐元得胜归来。隐元面带笑容,得意洋洋的扛着一团妖气。
隐元大步行至泰义的跟前,大声对泰义说:“看,我抓到它了。”
泰义静静地瞄了眼那团妖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隐元不明白泰义的意思,他扭头一看,霎时一脸血,他居然丁点没留意到,自己肩头的妖气何时产生了改变。
这会儿,隐元肩头仅剩一个旧木桩,木桩上还写了一行字,想抓我,没门。
隐元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太坏了,胆敢戏弄他。下次若再落在隐元手里,隐元绝对要他尝尝隐元星撞地铁头功的厉害。
郁闷地丢掉木桩,隐元闷不吭声,表示心情不愉快。泰义顺手拿了盒医馆幸存的跌打药膏替隐元涂抹脸上的伤:“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没抓到,还有下次。”
那股妖气相当的狡猾,逃得快,不好抓,所以泰义选择了守株待兔的方式,等着这只兔子撞上树。眼看着兔子近在咫尺,却被蹦出来的隐元给赶跑了。
按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妖气已经引起隐元注意,泰义不介意隐元代替他出手。
有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泰义觉得,世事无绝对,这次妖气溜了,下次未必溜得了。隐元星的运势起伏极大,变幻无常,难以预料,说不准转身就有柳暗花明的良机浮现。
目前,诚和医馆内外乱糟糟的一团,隐元迟疑是否跟随泰义回客栈之际,再度见到了之前的母女俩,她们好不容易找到诚和医馆的位置,却得知张大夫当前无暇为大家看病,请大伙改天再来。
以医馆现在的状况,张之全家今晚多半得露宿了。
听到张之今日已不会诊的消息,那位母亲格外忧虑:“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大着肚子的女儿与母亲同样特别忧虑,怀孕是一件大喜事,偏偏她有不同寻常的烦恼:“母亲,此次若又是两个儿子,我该怎么办?”
别的人家伸长了脖子盼长子出生,唯独他家回回生儿子,还是两个一起蹦出来。女子的夫家共有六兄弟,六兄弟膝下全是儿子。这次,心情不爽的老夫人发了话,她要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孙女。六兄弟谁先有女儿,谁掌权当家。
这不,媳妇们着急了。
隐元对此类的情况无比淡定,六兄弟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家九兄弟好不。隐元共八个哥哥,他没有温柔成熟的姐姐,也没有俏皮淘气的妹妹,他偶尔会羡慕别的星星,兄弟姐妹,配备齐全。
虽说缺少姐妹,可北斗家的九星声名远播。
隐元的大哥天枢与五哥玉衡是响当当的桃花星,化桃花煞,合称贪狼廉贞,见到他们意味着好人缘即将到来。四哥天权是文曲星,六哥开阳是武曲星,两人同在亦是文武双全。
二哥天璇为巨门,七哥摇光为破军,巨门化权,破军化禄。三哥天玑是禄存星,主财,隐元的钱袋全倚着三哥庇佑。八哥洞明是颗左辅星,光芒不醒目,却有福星的美名。
隐元的哥哥们相当优秀,好处说个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
作为拖后腿的第九星右弼星,隐元认为自己的光辉事迹不提也罢。
综上可见,儿子数量多不要紧,重要的是,儿子们有本事。放眼隐元一家,既无端庄的姐姐也无可爱的妹妹,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所以母女俩无需焦虑,大可安心养胎,生两个儿子就两个儿子,证明她们与儿子有缘。
晚上,隐元和泰义一道坐在客栈大堂吃饭,再次见到了投宿的程言致与郑峻两人。
入夜后,隐元明显察觉斗笠青年的灵气大幅增强,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药草味。隐元反复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特别可口的感觉。”
泰义镇定地夹了菜放在隐元碗中,低声道:“那不是给你吃的,别胡思乱想。这些才是你吃的。”
“到底是什么?闻起来好特别。”隐元咽了咽口水。
隐元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泰义亦不再瞒着他,泰义看了眼斗笠青年,告诉隐元:“那人是夜间服用的滋补丹药,对身体极好。”
丹药?隐元挠挠头,斗笠青年长得又不圆,模样兴许还特别养眼。平时吃的丹药不都是圆的吗,斗笠青年怎么能吃,先啃脑袋还是先啃腿。
泰义静了静,这些大人们的床笫话题该怎么向隐元解释。反正是吃的,又不是给隐元吃的,没必要刨根问底。偏偏隐元一脸长知识的神情面向泰义,不弄明白誓不罢休。
“甲国国君沉迷一种炼丹术,以人为丹。”泰义徐徐说道,“术士们挑选出天生奇筋异骨的小孩,逼迫他们每夜服用九种药性强劲,剧毒无比的珍贵药草。”
随着分量的增加,熬不住剧毒折磨的小孩接二连三死去,存活下来的小孩不得不服食越来越多的药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孩们渐渐长大,他们忍受着剧毒的折磨,等待着九种药草彻底在他们体内融合。
隐元听得认真,忍不住追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都死了。”泰义的回答简单干脆。
隐元惊愕地望着泰义,不能接受故事居然到这里结束:“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泰义说道,“当初的小孩成长为青年,他们身带剧毒,除了自己,根本无法触碰他人。甲国国君心心念念的丹药,最终没能成形,没有一人可以完美融合九种药草的药性,转为药力强劲的滋补丹药,供甲国国君享用。”
亡国之时,甲国国君不甘这些人被他人得到继续炼丹,于是下令将他们全部杀害。
隐元抹了抹眼睛,倍感这些人的遭遇太凄惨。早知道甲国国君这么可恶,隐元到皇宫执行加速灭国大任时,该狠狠地揣国君几脚,怎么会有如此坏心眼的人。
沉默小会儿,隐元偏头看着泰义:“那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斗笠青年。此刻的这位斗笠青年是不是那会儿逃过了魔爪,存活下来的人。
泰义没回应,他夹了块肉,话题一转:“你再不吃,我可就全部吃完了。”
此话一出,隐元方才如梦初醒,他赶紧把菜往自己碗里拨:“等一下,给我留点儿,不要都吃了啊。”
隐元的心思瞬间转到桌面的饭菜,忘记了那个泰义没回答的问题。
其实,泰义第一眼看见斗笠青年就已看透对方的奇特根源。九种药草混合而成的诱人味道,除了出自甲国,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
当初甲国灭国时,确实所有的丹药均未成形。斗笠青年可以顺利的逃出甲国,又改变自身的剧毒状态,成为让人梦寐以求的丹药,实属不易。
若泰义没看错,与斗笠青年同桌吃饭的蓝袍男子即为享用丹药之人。丹药的药力已融入了蓝袍男子体内,可见两人关系尤为亲密,沉溺床笫之私的同时亦能服食珍稀丹药,着实好福气。
泰义掐指一算,沉思半瞬。祸福常相伴,看来斗笠青年与蓝袍男子的麻烦一点儿不比隐元少,泰义已出手帮了这颗迷路的星星,他不介意再多帮两人。
此二人周围环绕的蛇虫鼠蚁太多,丹药的气息引来鬼怪神魔无数,不及时清理一番可不行。好在他们的命运劫难可通过一颗星轻松化解。
“隐元,”泰义喊了声,“你想不想做好事?”
对此,隐元频频点头,果断回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