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想到了很多种当6月15日那天到来后的情景,他想到过会是箬莎派人来信,也想到过卢克雷齐娅可能会派人报信,但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派人给他送来了关于乔瓦尼的死讯,而且他还出人意料的派人急召亚历山大返回罗马。
这让亚历山大意外之余不禁产生了一丝警惕,他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是不可能喜欢他的,或许正如乔瓦尼说的那样,如果不是罗马涅的战事需要,也许教皇已经对他发动一场圣战了。
毕竟对亚历山大六世来说,他的举动是触犯了一位教皇和父亲的双重威严。
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因为乔瓦尼露出的善意曾经有些动摇,如果不是考虑可能牵扯的太多,他还是希望乔瓦尼活下去的,毕竟这个人有可能让两个亚历山大之间建立起一层不至于正面冲突缓冲。
不过亚历山大只稍微犹豫,之后还是下了返回罗马的决心。
不论亚历山大六世是出于什么心态要把他召回罗马,不论是敌视还是友善,这都意味着在教皇的心目中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这对亚历山大来说都很重要。
另外一个让亚历山大决定返回罗马的原因,是卢克雷齐娅。
凯撒去那不勒斯已经很久了,说起来不论莫迪洛伯爵是否按他说的那样在关于联姻这件事上暗中做了手脚,凯撒的这趟差事可以说都不那么顺利。
现在乔瓦尼突然的死对凯撒来说将是一个巨大改变命运的机会,从这之后,这位未来罗马涅公爵将会走上他追求权力的漫长道路,而在这个时候,亚历山大却并不想让凯撒那么轻易的达到心愿。
这是因为那样意味着凯撒将从此对卢克雷齐娅有了进一步控制的力量,他会一次次的利用卢克雷齐娅的婚姻做为他争夺权力的筹码。
这是亚历山大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他也许说不上爱卢克雷齐娅,可他去无法忍受看着卢克雷齐娅一次次的嫁人。
既然这样,就要让不论是亚历山大六世还是凯撒,都要看到他的力量。
只是和卢克雷齐娅以后会怎么样,亚历山大却从没想过。
让她成为自己情妇?
只要想想这个念头,亚历山大就觉得教皇的绝罚离他已经不远了。
亚历山大决定返回罗马的消息让阿格里人都很兴奋,奢华的城市总是让人流连忘返,现在阿格里人也变得开始追求这种奢华和享乐了。
不过正因为这样,亚历山大对他们的训练也变得更加严厉,在得到承诺可以在罗马得到几天短暂休息的同时,亚历山大向阿格里下达了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严酷命令。
每天行军20至25法里,必须4天内完成这趟行军。
这个命令让阿格里人目瞪口呆,几个分队长愣愣的看着亚历山,觉得要么是伯爵说错了,要么就是自己这些人听错了。
“你们没听错,”亚历山大很快就把阿格里人从幻想中生拽了出来“我要你们走这些路,而且这是最少的。”亚历山大说着的把马缰扔给身后的保罗布萨科“所有人的战马都要用来驮运粮食和帐篷,我不需要任何辎重车辆,更不需要任何不必要的东西。”
亚历山大边说边随手把一个士兵手里托着一尊圣象接过来放在了一旁。
“我要你们除了这几天的食物和水,以及身上必要的装备不再携带任何东西,然后在第四天的傍晚,我要看到罗马城的城门,而我希望那时候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落在半路上的什么地方。”
亚历山大说着走到地图前,他的手先是在地图上的一条路线向下一划,然后他看向眼前有些发呆的阿格里人。
“你们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从桑尼罗山赶回罗马的吗,还是那些时候在罗马的好日子让忘记了怎么走路,或者说奥拉尔的胜利已经让你们失去了斗志?”
“当然不是大人!”
一个阿格里人脸色通红的大吼着“我们还是之前的那些阿格里人,是跟着您从阿格里走出来的阿格里人!”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怎么在这4天里完成一个没有人能做到的奇迹!”亚历山大向着这些分队长下达了命令“回去做好准备,然后我们立刻出发。”
“遵命大人!”分队长们的吼声穿透院子,传向外面已经忙碌起来阿格里人当中。
亚历山大六世派来的是一个他身边的亲信,虽然没有佩洛托·卡德隆那样受宠的身份,但是却依旧因为常年跟在教皇身边,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
而且做为教皇身边的人,这个使者就难免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虽然因为卢克雷齐娅的缘故,他并不敢在亚历山大面前露出傲慢神色,但是对那些阿格里和蒙蒂纳人他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但是很快这位使者就发现这座蒙蒂纳城堡里的很多事都很新鲜,或者说是他显得有些孤陋寡闻了,至少他没见过那么干净的士兵营房,和那些擦拭得就好像要参加比武大会似的盔甲。
至于说当看到阿格里士兵那快得异乎寻常的为出发做准备的举动,更是让这个使者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
在他想象中即便最快也要2天才能成行的出发,在当天下午就已经完全准备好,如果不是外面大雨磅礴,也许阿格里人已经开拔出发了。
“难怪传令官大人说您和其他人不一样,”使者在单独与亚历山大在一起时终于难忍好奇的说“传令官说您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人。”
使者的话让亚历山大不由想起了一个同样有趣的人,罗马秩序会议的传令官斯科普,一个靠着抱上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寡妇大腿混进了法尔内家的幸运的佣兵。
不过如果说之前觉得靠着抱上寡妇大腿混出身还多少有点不太光彩,现在亚历山大对斯科普就觉得亲近不少了。
毕竟他现在做的,和斯科普没什么区别。
“你和传令官很熟悉?”因为斯科普的原因,亚历山大觉得也许能从这个人那里多打听到到些事情。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他错的厉害。
“我家的人一直为法尔内家服务,”使者微微鞠个躬“我的祖父还得到过个荣誉称号。”
亚历山大略显失望的点点头,他大概已经明白这个人应该是属于法尔内家比较亲信的那种,大概是因为茱莉亚·法尔内的缘故,这个人也在亚历山大六世身边做事。
一个法尔内家的人,可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
说起来茱莉娅·法尔内到现在还没有找他算那趣÷阁杀了她哥哥的账,这让亚历山大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在心里更加警惕了。
法尔内家的人从不是什么宽容的圣人,这个亚历山大还是很清楚的。
雨下的依旧很大,而这个季节也正是梅雨季节临近的时候。
“看这个天气,我们明天也未必能走了。”那个使者有点无奈又似乎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连续快马奔跑2天的疲劳让他的身子几乎快要散了架,所以他还是希望能多停留一天的。
之前看到阿格里人那近乎疯狂的迅速准备,他甚至以为这位伯爵要发疯的第二天就出发呢。
“不,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休息,”既然知道这个人是法尔内家的,他就不打算再继续把他留在身边,现在看到使者露出疏懒的样子,亚历山大干脆决定把他留在蒙蒂纳“我们现在就出发。”
使者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然后不由自主的伸手指指门外。
“对,就是现在。”
亚历山大不再理会一脸不可思议样子的使者,大步向着雨地里走去。
虽然是6月中旬,但是当雨水浇在身上时,那股热腾腾气息过后就会感到阵阵的凉意。
“阿格里人!”
亚历山大的吼声穿透雨幕,到了这时使者才发现,已经做好准备的阿格里士兵们正在他们的队长带领下冒着大雨向城堡大门前空地集中。
雨水打在他们的盔甲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如同水帘般道道雨珠沿着头盔帽檐的边缘流淌下来,直接灌进士兵们的衣领。
亚历山大站在队伍前,他同样全身湿透,看着站在对面的士兵,他的目光扫过眼前每一个人。
“还记得布鲁依尼山谷地吗?!”
“记得,大人!”
“还记得桑尼罗村庄的夜晚吗?!”
“记得,大人!”
“还记得比萨,奥拉尔,奇莫内山的胜利吗?”
“记得,大人!”
“有人说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胜利,应该感到骄傲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完全不够,”亚历山大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透过哗哗下着的大雨传进面前士兵们的耳朵“我现在要你们做的是一件丝毫不比这些战斗更容易,甚至更困难的事,我要你们忍受饥饿,疲惫,困倦和焦躁,然后跟着我一起从这里用4天甚至更短的时间走到罗马,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跟上我,而我会一直走在你们的前面。”
亚历山大的话在士兵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人面露疑惑的透过前面同伴之间缝隙看向亚历山大,他们多少觉得这有些不可能。
察觉到士兵当中出现的疑虑情绪,亚历山大向奥孚莱依做了个手势。
“模范兵,持矛~”
随着奥孚莱依的命令,队伍前面的一排士兵突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他们每个人长矛的顶端都挂着一面三角旗帜,虽然淋淋的雨水令旗帜无法飘扬,但是后面的人依旧能够看到。
“你们将跟随着这些旗帜前进,也将看到你们队伍前的这些模范兵是否跟上我的步伐,而如果你们能做到和他们一样,那么你们就有机会也同样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亚历山大向阿格里大声宣布,同时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模范军的士兵。
除了每天看着如滑稽跳舞般的动作操练,亚历山大并没有放弃让这些将来作为种子的模范军士兵发挥更多潜力的机会。
比平时快得多的警戒速度,异于常人的耐力培养,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亚历山大相信这些模范兵至少要比其他人更加能适应他的要求。
从蒙蒂纳到罗马,将近80法里。
这80法里,将是对阿格里人的一次新的考验。
“大人,您准备这就走吗,”使者冒着雨跑了过来,他愕然的看着亚历山大,不知怎么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当他看到那些虽然只是静悄悄的站在雨地里,但是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阿格里人之后,使者才忽然想明白了他那种不对劲的原因“您要带着军队回罗马?”
“说的对,我要带着我的阿格里人回罗马。”亚历山大回头看着使者微微一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然后从他的下巴滴落。
而使者的心情也如同那滴落的水滴般一直下沉。
并不是没有人带军队进入罗马,相反,曾经有很多人为了展示自己强大的实力带着军队向罗马进军。
甚至就是亚历山大都曾经这么做过,当初波西米亚骑兵在接到他的命令进入罗马时带来的震动,即便过了这么久依然还有人记忆犹新。
但是这一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乔瓦尼的突然死亡带来的各种猜忌与的谣言,已经让罗马城变成了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关于谁是凶手的猜测,更是让这座城市已经彻底被种种传言和阴谋淹没。
即便只是个随从,但是使者也能感觉到那种处处紧张的惶恐和让人发疯般的窒息。
在这种时候,亚历山大要公然带着一支刚刚在战场上经历过杀戮的野战军进军罗马,只要想想这会引起的骚乱,使者的喉咙就已经紧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我以为你只是带着一些必要的随从……”使者想要说的婉转些,可看着那些让他越来越紧张的士兵,他的脸色开始发白了“可,可这实在太多了大人。”
看着使者满脸不安的样子,亚历山大放低了声音问:“你知道为什么教皇陛下在这个时候专门派你来召我回去吗?”
使者愣愣的摇摇头:“不知道大人。”
“我也不知道,”亚历山大低声一笑“不过在这个时候陛下命令我返回罗马,你难道以为只是要我回去参加甘迪诺公爵的安魂弥撒吗?”
说完,亚历山大不再理会依旧呆呆发愣的法尔内家的随从,他走向队伍前面,先是按照习俗向军旗行礼,然后向着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贡帕蒂望去。
“记住你对我的许诺,贡帕蒂,”亚历山大压低声音“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希望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蒙蒂纳城堡的门口迎接我。”
“是的大人,我会在城堡门口迎接你。”贡帕蒂鞠躬行礼,然后他才略感担忧的说“不过这样的大雨对火枪兵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我想他们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了。”
亚历山大笑了笑,他回头看向那些尽量把火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枪兵:“我想他们即便没有火枪也一样能战斗,不要忘了他们在成为火枪兵之前已经是不错的士兵了。”
“愿上帝保佑您大人。”贡帕蒂再次行礼。
“愿上帝保佑我们所有人,”亚历山大说了这么句显然对死掉的大舅子很不公平的话之后,回头下令“出发!”
雨中的鼓声听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这却并不影响那些模范兵习惯的跟随着鼓点迈步。
旗帜动了,越来越多的阿格里人踩着泥泞的道路向城堡外走去。
这泥泞让他们当中参加过桑尼罗之行的人想到了那次艰难的行军,而与在大雪中的蹒跚与艰难相比,很多阿格里人开始觉得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了不少。
这只是刚刚开始,我的士兵们。
亚历山大回头看向身后的军队,心里暗暗说。
前进,不停的前进,雨依旧在下,衣服因为完全浇透贴在身上变得异常难受,而原本并不沉重的装备随着不停的行进也开始渐渐感觉到了压在肩头上的分量。
雨停了,清新的空气让人赶到了凉爽,但是身上的湿衣服却变得冰冷起来。
在军官们的命令下,士兵们纷纷脱下身上的军装,他们被要求必须不停的向前走,而随后升起的太阳在晒干了衣服时候,也让他们被蒸腾的热浪完全包裹。
脚下已经开始麻木,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膝盖上传来酸痛让每个人都恨不得就此躺下,再也不愿意起来。、
亚历山大听到了后面士兵的抱怨和哀鸣,但是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这还只是第一天,而接下来的第2天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关键日子。
究竟会有多少人经受不住这个考验,或者说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
亚历山大心里琢磨,然后他暗暗摇头。
如果说奇莫内山的战斗是考验了军队的战斗意志,那么这趟进军罗马将会让这支军队发生更加明显的变化。
第一天,当宿营的号角声终于响起时,阿格里人奇迹般走完了17法里的路程,而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大人,按照这个速度,也许我们明天真能走25法里,甚至更多的路呢。”
看着气喘吁吁却异常兴奋的奥孚莱依,亚历山大摇了摇头。
“不,奥孚莱依,明天才是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亚历山大看着那些累得不顾一切,甚至很多直接就坐在泥泞地面上的士兵“明天,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个艰难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