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帝二十六年,农历一月十五,盛京城外,大雪还在剧降,似是想要湮没这座古老的城墙。除夕夜前一直幽居燕王府暖玉阁,除夕夜后离奇失踪的容华郡主终于出现。
当今太子殿下得知此消息的时候正在东宫赏梅,听完此消息后,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差点站立不稳,神色隐隐有着激动,容华,你终于回来了。
睿王爷听到此消息的时候,正和王妃白素在大厅中用膳,他挥退身边的下人,看着旁边一脸温柔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抹阴郁,继而,他对着王妃白素说了一句:“素素,等我荣登大宝后,一定会让你母仪天下。”
说完这句话,睿王爷就离开了王府,白素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看不出心中所想,直到她的陪嫁丫鬟叫了她好几声,这个一直温柔着的女子眼神里呈现出强大的恨意。容华郡主,你竟然没死。
百官们也收到了此消息,他们在家中和家属只说了一句,燕王府大势已去,容华郡主不成气候。更有百官哈哈大笑,容华郡主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外面的天气她冷的受不了,这人死也得死在燕王府啊。
夏浅笑刚刚才从马车中走下来,因为燕王爷欲谋权篡位锒铛入狱的事件,整个盛京一片风声鹤唳。尚是正午的时候,整个城墙大门除了一直守卫着的士兵,就无一个老百姓。夏浅笑着一袭月白色华衣,外披一件撒花烟罗衫,头上依然还是施宴为她梳着的发髻,头上装饰清减,只余两只缠枝簪,代表着施宴对她的缠绵爱意。
女子一双秋水眸中依旧水波荡漾,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够看透一切。肤若凝脂,粉面桃花,双唇不点而朱,夏浅笑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轻蹙,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这座古老的城池——盛京。“少奶奶,我们到了。”紫衣叹息一声,有点局促不安,自从离开白城后,少奶奶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一路上,她和绿衣从来没有看见夏浅笑笑过,也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话。“走吧。”夏浅笑未曾看她一眼,她想起了施宴送她上马车时说的那一句话,娘子,盛京很冷。
终于走进了这座古老的城池,夏浅笑依旧还是那样,表情有点冰冷,北方的冬天,总是那样,大风呼啸,刮得人的脸蛋生疼,她却像未曾感受到一样。城中,当今太子殿下一身明黄色华裘,在一片冰雪中分外耀眼,夏楚曦看着对面的女子,笑得温润:“容华,你终于回来了。”他的表情得意,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回来的比他预期的还要早。
夏浅笑垂下眸去,默然不语,就在众人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不语的时候,这个女子突然抬头,对着太子殿下灿然一笑,秋水眸弯成新月,似有水光流泻而出:“太子哥哥,容华想回暖玉阁,外面太冷了。”女子的声音清脆娇软,格外动听。
夏楚曦被这一笑晃得差点失了神,那一瞬间,他以为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她是整个大夏皇朝最尊贵的郡主,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娇俏俏地叫他太子哥哥,只等她及笄后,他们就会风光大婚。而如今,一切都成为过去,所谓的物是人非就是这样吧,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好。”夏楚曦挥退身后的御林军,为容华郡主主动让出一条道来。他本想直接带她回东宫,却终是不忍。
见他这样,夏浅笑朝他微点头,她又看向一旁的绿衣,用眼神询问道,燕王府该怎么走?她不是原主的事情,夏浅笑打算一直瞒着。
绿衣颔首,还好她们在得知夏浅笑的身份时,已经做足了功课。
“容华,等下太子哥哥来暖玉阁找你。”夏楚曦只觉得容华郡主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却没有多想,容华肯定是在怪他,怪他这样对待燕王府。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稍微思索下,又怎会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只为逼她回京。“太子哥哥,容华累了,想要回去好好休息。”在夏浅笑心中,有施宴的地方才是家。除了施宴,她不想和其他人呆在一处。
“好。”夏楚曦这回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再坚持,既然容华回来了,他们有的是时间,这一次,他再不会让她离开。
城墙之上,夏岱曦一身深紫色华服,眼神阴郁,他看着下面默然对立的两人,冷笑一声,但最终,只是拂袖而去。容华郡主对他的情意,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夏岱曦相信,夏楚曦这次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幽暗的小巷中,一群八卦人士挤在一起。凡是盛京有点脸面的众人,都派出自己的家仆小厮出来打探消息,只为满足自己心内的好奇心。太子殿下,睿王爷,容华郡主,三人的纠苟盛京城中人人皆知。更有人曾经戏说过,容华郡主不爱皇后之位,只爱王妃之位,可惜四皇子心仪的却是礼部尚书之嫡女——白素。他们四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追着一个,一个逃着一个。如今,这样的好戏码又将重新上演。
燕王府还是和以前一样,即使燕王一脉全部入狱,这座大夏皇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的府邸,还是威严地屹立在那里,展现出皇室辉煌富贵的风范和民间清致素雅的风韵。
“挺漂亮的啊,不过还是天下第一庄好看呢。”见没有人再跟着了,绿衣丢开了刚才的严肃,这路上都这个样子,憋死她了。
“绿衣。”紫衣低低地叫了一声,有点不满,又示意绿衣看夏浅笑的表情,少奶奶明显不高兴,你还敢这么放肆。
“少奶奶,这里是不是没有咱们庄子好看?”绿衣对着紫衣俏皮地吐着舌头,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浅笑,她相信在少奶奶心中,肯定是天下第一庄好看,那里有主子在啊。夏浅笑轻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淡到不注意就不会发现她刚才笑过,她看着院中怒放的腊梅,声音有点冷清:“有相公在的地方总是最好的。”似是感叹,又似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只要有施宴在,不管是哪里,她总是觉得好。
“芳菲和顺子到哪里了?”一踏进暖玉阁,夏浅笑就问道。
早在她打算回盛京的时候,施宴就放出了消息,夏浅笑知道施宴这样做的目的,只为让顺子和芳菲转移大部分的注意,让她平安回京。
“估计还要等几天。”紫衣摇头,根据两人传回来的消息,一路上遇到的刺客已经超过了十余波,要不是主子有先见之明,也派了逍遥宫的人跟着,估计这两人离开白城都困难。
“是吗?”夏浅笑淡淡地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早在她决定回盛京时,她就已做好了面对这些风雨的打算了,可是局势却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施宴说的对,想要容华郡主死的人很多。他们在明,而他们在暗。
单就太子殿下未婚妻这一条,容华郡主就足以成为整个大夏皇朝文武百官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少奶奶,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想起刚刚所见到的太子殿下,绿衣不屑地撇嘴,这男人明显是不怀好意,对少奶奶有不良企图。她得想法子给主子传个信,让主子有点危机感。
“我们?”夏浅笑冷笑,她又望了一眼外面“我们什么也不用做。”
夏楚曦回到东宫时,就发了一场怒火,东宫之中,凡是能够砸的全部被他砸了。一旁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伺候太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发这么大的火。容华郡主回来了,殿下应该高兴了。
待自己终于好受一点后,夏楚曦才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容华成亲了,不是吗?可是,就在刚才,容华虽然梳着的是闺中女子的发髻,他还是看见了头上的缠枝簪。缠枝缠枝,容华,你曾经说过,如果你有天戴上了缠枝簪,那就说明你真真地动情了。除了四弟,不知,这次你又爱上了谁?
夏文帝二十六年,农历一月十五,因为容华郡主的突然出现,本就局势复杂的盛京变得更加复杂。
太子殿下对容华郡主的态度模糊不清,似是对她还存有着情意,这可急坏了一帮官家千金。
众大臣又通过太子殿下对容华郡主的态度,得出,燕王府并没有失势,太子殿下这样做,只为逼迫容华郡主回京,是他们被燕王府骗了,一直以为这个病秧子郡主呆在暖玉阁养病。
有些得知容华郡主早已离开盛京好几个月的大臣,也在府中发了一通怒火,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没有想到,还是让她平安回来了,以后,再难有这样的好机会。
夜色已经深了,夏浅笑却没有一丝睡意,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想起施宴。相公,你说的很对,盛京真的很冷,冷的我的心也快冻结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