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昱霖走进卧房询问淑妍胜男的情况,淑妍高兴地告诉昱霖,胜男已经退烧了。
“到底是小孩子,新陈代谢旺盛,恢复得快。“昱霖笑着看了看熟睡中的胜男:“淑妍,你把胜男伤口的纱布解开,让我看一下。”
淑妍解开胜男肩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还好没有化脓,只是伤口比较红肿。
“我看,我待会儿去搞点消炎药,再给她买点营养品,应该很快就会没事的。”昱霖看了下伤口,松了口气。
“昱霖,你一夜没合眼吧,瞧你,满眼都是红血丝。”淑妍心疼地望着昱霖。
昱霖揉了揉眼睛:“没事,我习惯了。好了,我去把虎仔叫醒,这俩孩子一宿没回照相馆,估计柱子哥也一宿没睡,我昨晚给照相馆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我待会儿送虎仔回照相馆去。”
昱霖跑上阁楼,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回应,一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平日里阿荣早就去上班了,于是,昱霖找了根铁丝把门给撬开了。
一进阿荣的房间,扑面而来一股酒气,昱霖连忙去把老虎窗打开,摇了摇烂醉如泥的阿荣和虎仔。
阿荣睁开迷茫的双眼,望着昱霖:“爷叔,侬哪能进来呃?”
“我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该起床了,该去上班了。”
阿荣一听上班二字,连忙拿起闹钟看了看,已经七点了,他连忙起身,边穿衣服,边去露台洗漱。
昱霖拍了拍虎仔的脸,总算是把虎仔弄醒了。
虎仔醉眼惺忪,望着昱霖:“少爷,我这是在哪儿呢?”
“瞧你醉的,昨天喝了多少酒啊,好了,该回去了,毛豆子的老爹都快急死了。”
虎仔嘴里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毛豆子呢?毛豆子在哪儿呢?”
“毛豆子在我这儿呢,你快点跟我走吧。”
虎仔醉眼惺忪地跟阿荣打了个招呼,便被昱霖拖着走出了吉祥里18号。
虎仔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头脑好像清醒了许多:“少爷,毛豆子不要紧吧,我担心她的伤。”
“目前看来问题不大,最近警察,便衣,特务活动比较猖獗,虎仔,这些天你们就不要再轻举妄动,不要招惹是非,明白吗?”
虎仔点了点头。
走到吕班路上,昱霖远远地就看见柱子哥坐在光影照相馆的门前,拿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着。
“老爹。”虎仔叫了一声。
柱子抬起头来,见是虎仔,着急地问道:“昨晚你和毛豆子去哪儿啦?怎么一整夜都没回来,毛豆子呢?毛豆子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柱子哥,毛豆子在我那儿呢。你放心吧。”昱霖连忙向柱子解释。
“这我就放心了,昨天晚上满大街尽是警察巡逻的声音,这俩孩子又不在,担心死我了。我就半夜里出去找找他们,兜了一大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睡又睡不着,索性坐在门口等他们。”
“怪不得我打电话没人接呢。现在好了,没事了,柱子哥,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大。“昱霖拍了拍柱子的肩膀,然后转身吩咐虎仔:”虎仔,照相馆的事情你多费点心,我走了。”
“嗯,少爷走好。”
离开光影照相馆之后,昱霖到药店里买了些止血粉和消炎药,到南货店里买了一些红枣,赤豆,花生,然后又来到菜市场,买了一些菠菜,猪血,鸭血,猪肝和一只乌鸡。
昱霖满载而归,杜太太见昱霖手上拿着这么多的补品回来,笑嘻嘻地问昱霖:“欧阳先生,是不是侬太太又有了?”
昱霖连忙摇了摇头:“哦,没有没有。”
“个么侬哪能买噶喜多补血呃么子啦?”杜太太非常好奇,既然欧阳太太没怀孕,那么欧阳先生一下子买这么多的补血食材究竟所为何事。
“我太太说,她外甥女太瘦了,要给她补一补。”昱霖向杜太太解释了一下。
“哦,原来是格能桩事体啊,小姑娘是太瘦了,是需要好好补补,欧阳先生侬真不错,对外甥女比对自家呃女儿还要好。自家亲生女儿倒是不常来,外甥女倒是带了身边。”杜太太笑了笑。
“外甥女也是难得来一次。”
“侬啥晨光把那女儿带来别相相呀,我老欢喜那个小毛头呃。”
“好的好的,等喻儿回来时,我带她来看你。好了,杜太太,我上去了。”
昱霖走进西厢房,把东西放下,淑妍走过来看了看。
“昱霖啊,你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啊?”
“是啊,我特地打听了一下,哪些东西是补血的,中午给胜男烧个菠菜猪血汤,爆炒猪肝,晚上来个鸭血粉丝汤,这叫吃啥补啥。”
“我马上要去上班了,要不等我晚上回家来烧吧。”
“不用,你去上班吧,我今天可以不去报社,就让我来掌勺吧。”
“你会吗?”淑妍向昱霖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请不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你应该要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我。”昱霖冲淑妍做了个鬼脸。
淑妍朝昱霖假笑了一下,然后和胜男告别:“胜男,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上班去了。”
“嗯,我知道了。”胜男在卧房里答应了一声。
昱霖走进卧房,胜男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小姨夫早。”
“胜男醒了?怎么样,看你今天的样子比昨晚精神多了,你昨晚流了不少血,还是我替你包扎伤口的呢。“昱霖一边说,一边系上围裙:”我记得以前在广州的时候,我也替你妈包扎过伤口。“
“是伐?小姨夫,侬还帮我姆妈包扎过伤口啊?侬老来三呃嘛。“胜男一听,对昱霖刮目相看。
“你妈的伤比你复杂,当时子弹还留在胳膊里,是我给她动手术把子弹取出来的。“昱霖开始吹嘘他的医术。
“小姨夫,侬还会得开刀啊?“胜男的眼里流露出对昱霖的崇拜。
“当时家门口有便衣守着出不去,没法送到医院里去,所以我只能斗胆施展我的医术,把我在黄埔军校里学到的野战救护技能全都使出来了,就在家里给你妈动手术,我让你妈喝了大半瓶茅台酒,然后用剪刀把子弹给取出来了。“昱霖一想起当初的情形,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怪不得我看见我姆妈呃右手臂膊上有一道蛮长呃,老难看呃疤,原来是侬帮伊取子弹呃晨光留下来呃,是伐?“
“有这么难看吗?我觉得还好吧。“昱霖不止一次听见说淑妍胳膊上的那道疤有碍观瞻,甚是委屈:“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把我平生所学全部奉献在你妈的那条胳膊上了。”
“伤疤哪能可能好看呢?小姨夫,侬呃功劳是大大的,要是没侬,阿拉姆妈呃这条手臂膊要废忒来。“
“嗯,还是胜男有良心,说了句公道话。待会儿小姨夫亲自下厨,给你露一手,给你烧个爆炒猪肝,菠菜猪血汤,让你好好补一补。“昱霖边说边卷起袖管。
“小姨夫,侬也会烧菜啊?我听姆妈讲,侬老早是少爷,从来不做事体呃。”
“没做过,总看过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胖婶在我们家烧了几十年的菜了,我多少得了一些真传。你呀,就等着瞧好吧。”
昱霖深信在胖婶的高超厨艺的熏陶之下,自己的厨艺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昱霖拿着这些个食材来到灶披间,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买汰烧。昱霖最近心情大好,一是我军在战场上把国军打得节节败退,胜利的号角越吹越响;二是最近的工作也很有起色,满大街的传单,标语让反动派们心惊胆战,看到军警特务们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应接不暇,就知道他们的工作是多么卓有成效;三是前几天带着玉蓉和孩子们去郊外野游,看着孩子们都长高长结实了不少,而玉蓉对自己也越发倾心,给他织了件毛衣。爱情之火似乎又开始在昱霖的心里燃烧起来了。
薛太太到灶披间里来烧饭,见昱霖也在灶披间里买汰烧,满脸诧异。
“欧阳先生,侬也会买汰烧啊?”薛太太好奇地走到昱霖身旁,看着昱霖操作。
“我学着干干。”昱霖朝薛太太笑了笑。
“真呃是西边出太阳了,侬欧阳先生,只会得写写弄弄呃人,居然也会得烧菜烧饭?”
“其实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是值得学习的,在某一方面学的精,钻的透,就在那个方面成为行家里手,业内翘楚。这烧饭也一样,何况老子他老人家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说的是治理国家就跟烧饭是一样的,都要掌握火候。”
“啊呀,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连烧个饭也一套一套呃,有噶喜多呃讲究。”薛太太对昱霖的满肚子学问称羡不已:“哎哎哎,欧阳先生,水开了,侬可以把么子放到锅子里串一串。”
“噢噢噢。”昱霖连忙把锅盖打开,然后把切成大块的猪血和厚厚的猪肝扔进锅里,沸水飞溅起来,把昱霖的手烫了一下,昱霖马上朝旁边一躲,远距离投放食材。
“噢哟,欧阳先生,侬格不是在烧汤来,侬格是在甩手榴弹,要轻一点,慢慢恁放下去。勿要让开水溅出来。”薛太太把动作要领传授给昱霖。
“哎,平时练得太少,所以动作不得要领。看来我还真是个只说不练的假把式。”昱霖自嘲道。
突然,昱霖一拍脑袋:“啊呀,错了,我怎么把猪肝也下锅了,猪肝是爆炒的呀。”
“猪肝菠菜汤也可以呃,蛮多人是格能烧呃,补血呃。”薛太太见昱霖站在炉子旁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忙宽慰他几句。
“算了,反正都是烧熟了吃,这三样都是补血的,就搁一块,来个三合一大杂烩吧。”
薛太太在旁边看了看,摇了摇头,嘴里嘟哝着:“到底是书呆子。”
昱霖烧煮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熟了,便掀开锅盖,朝锅里撒了把盐和味精,等调味品融化后便把锅子从炉子上移开,然后端到楼上去了。
“来来来,美味三合一补血汤来啦。”昱霖把一锅大杂烩汤放在餐桌上。
昱霖招呼胜男来用餐,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煮饭了,昱霖尴尬地朝胜男笑了笑:“饭忘记烧了,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主食吗?”说完,昱霖然后翻箱倒柜,找出几片面包。
“要不,我们就着面包喝点猪血猪肝菠菜汤?”昱霖轻声地提议道。
“没关系,小姨夫,我不讲究。”胜男舀了一勺汤放入口中,旋即吐了出来:“小姨夫,侬放了多少盐呀,咸死忒了。”
“还好啦,我就撒了一把而已。”昱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马上五官都挤一块儿去了:“怎么这么咸?”
“要不,胜男,吃汤里的猪肝,猪血和菠菜。”
胜男夹了一块猪肝放嘴里,猪肝老得咬都咬不动,胜男只得放弃,把猪肝扔桌上。
昱霖一看,连忙也夹了一块猪肝放入嘴里,果然猪肝老得都快把牙给崩掉。
“胜男,吃其他两样吧。”
胜男看了看泛黄的菠菜和黑乎乎的猪血,一点食欲也没有:“小姨夫,你这烧的是什么呀,黑呼呼,黄哈哈的,这就是你得到的胖婶的真传?我猜胖婶如果看见你烧的这个汤,多半会吐血的。”
昱霖望着胜男,又望了望这一大锅遭人嫌弃的美味三合一补血汤,一脸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