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植皱了皱眉头,奇道:“父皇如何将城门都关闭了?着实奇怪。”我料想是衡俨叫人预先安排了,忙道:“皇上同我说,他夜夜梦魇,想是觉得闭了城门能挡鬼神。我适才也是从定鼎门进出的。”容植“哦”了一声,将信将疑,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拉转了马头道:“便去定鼎门吧。”
到了定鼎门,果然城门大开,门口只站了四个侍卫。容植问道:“皇上叫人闭了宫门吗?”侍卫应道:“皇上说只留定鼎门,其余一律不得出入。”容植点了点头,问道:“今晚还有谁来了?”侍卫说:“适才交班的时候,见到肃王夫人出去了。还有青龙营的十来个弟兄也出去了。”容植又问:“青龙营的弟兄出去做什么?”侍卫说:“听他们说去请肃王。”
容植道:“肃王来了么?”侍卫说:“还未见到。”我将一切听在耳里,不知是衡俨和我心有灵犀,还是他有通天的本领,竟帮我瞒得滴水不漏。容植瞧了瞧我,笑道:“咱们进去吧。”我驱马到他身边,低声说:“五哥,你答应我,再不要同他置气。”他笑道:“他不与我斗,我便不和他争。走吧。”说着一马当先,进了定鼎门。我跟在后面,随他而入,陪在他身边。
他身后几十名侍卫随着我们一起进了定鼎门小城,忽然听到城门“嘎嘎”做响,我回头一看,城门竟然被人关了,还用铁链锁上。外面顿时叫杀声响起,小城城墙上四周“哗啦啦”密密麻麻站起了无数弓箭手,人人执弓,弓上附箭,齐齐对着容植。容植面上惊色一闪而过,转了身对我冷声道:“青鸟,我竟没想到你帮着他来骗我。”
我见了这么多箭对着容植,心中着慌,只辩解道:“五哥,三哥答应我不伤你性命,你认输了便是。”容植拔出剑,指着我,只是“嘿嘿”冷笑,我心中又急又慌,小腹又疼了起来,我忍耐不住,伏下身趴在了马上。
城头上一人喊道:“睿王,肃王说了,若你放下兵器,便容你不死,保你王位。”我听那人的声音,似是常何。我扬声叫道:“常何,肃王呢?”常何回道:“夫人,肃王安好,你放心。”我高声道:“肃王答应我不伤睿王,你叫他们放下箭。”
常何却再不回我,只对容植说:“睿王,还请放下兵器,束手就缚吧。”容植笑道:“你这区区一两百人如何困得住我,我外面五万人马,不消片刻便杀进来,瞧瞧是你死还是我亡?”
他举剑一指常何,怒声道:“父皇尚在病中,你们带了兵入皇宫,杀皇子,肃王他是摆明了要谋反么?”
我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响,又似有人在大力撞门,若城门被撞开,怕便是上官煌的大军一涌而入。容植又笑道:“怎么不放箭,是肃王没下令,还是你们怕伤到了他的夫人无法同他交待。”他冷冰冰地瞧着我,哼声道:“他对你如此着紧,竟也能叫你来做这九死一生的事情,我真是小觑了他。”
我腹痛难忍,只伏在马上,摇了摇头,勉强说道:“五哥,我没有……”忽然听到几声箭响,容植扭头看去,他身后的侍卫拿着剑挥舞挡箭,有几个中了箭倒在地上。我忙抬头望向常何那边,见到有人在一旁的弓箭手身后一闪,那两个弓箭手手一拉一放,两根箭从城楼上朝着容植直扑而来。
我大惊失色,一时顾不得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从马上纵身一跃,抱住了容植,将他扑倒在地上。一声箭响,那箭又从我的左肩灌入。我强忍着痛,望着那箭,正从上一次的伤口处穿出,只插伤了一点容植的后背。容植扭回头看我,眼里又惊又痛,我勉强笑了笑,对他说道:“五哥,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伤你性命。”就这样又痛晕了过去。
我在一个四面漆黑的地方飘荡,不知时日,见不到光亮,也见不到自己。我无法出声,却觉得自己可以呼喊;我睁不开双眼,却觉得自己看得见一切;我不能动弹,却觉得我伸手可及万物。可我见不到衡俨,他不再似以前那样守在我身旁,我焦急万分,不信他就此离我而去。我一声声地叫着“衡俨”,可这里毫无回应。
衡俨,你在哪里?
我泪流满面,衡俨,你可是舍了我而去?
我忽觉得有人在为我拭去泪水,似乎又能听到有人在叫我。可那不是衡俨,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在叫我:“小姐!”好像是香宁。
香宁,我终于又见到你。
“香宁……”我大声地叫着。我听到她答我:“小姐,我在这里。”我又大声地叫她,她一直应我。我终于用尽全身力气,叫道:“香宁……”这声音竟如游丝般细。我发现自己能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光芒太刺眼,我瞬间又闭上了。我叫道:“香宁……”
耳边有声音真真切切地响起:“小姐,是我。”我微微地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一张素净的面容,是香宁。我慢慢地看得清楚了,确实是她。我笑道:“香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香宁突然泣不成声,捉着我的手说:“小姐,你终于醒了。”我无力地看着一方,仍是勉笑道:“我睡了多久?”
香宁不住地抽泣,好不容易才答道:“小姐你整整昏迷了二十多天,你若再不醒来,香宁真的不知怎么向皇上交待。”
我凝了凝神,突然想起有两支箭劈面射来,我不禁眼睛一闭,叫道:“五哥。”
“睿王没事。小姐,睿王一切安好。”香宁忙说。
“他在哪里?”
“睿王只是轻伤,皇上已经让他回睿王府。”香宁答道。
“皇上?”我低声道,“他可怪我害了五哥?”
香宁低声说:“小姐,皇上怎么会怪你?皇上……皇上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我觉得好笑,道:“皇上本来都瘦成那样了,若再脱了形,岂不是只剩下骨头?”
香宁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低声说:“小姐,先皇薨了,肃王继了位。”
我一愣,闭上了眼睛,半晌才道:“他终于做了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