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香馨进来时,我和衡俨在榻上和衣而眠,双手交握,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她推门声惊动了我,我微微睁开眼,看到她满脸讶然,却又满含欣喜,又悄悄地关了门出去。
我悄悄地起身,替他将毯子摄好,才出门去。香馨背对着我正眉飞色舞地和香宁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香宁见到我出来,连忙叫她住嘴。她转过身,嘴上还是停不住:“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来了……”
我没同她计较,只叫她准备早饭,再去叫四平过来,我才去偏房洗漱。香宁进来服侍我道:“小姐,我听香馨说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我淡笑道:“你们两个,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微微一笑,托着脸盆出去。
今日阴天,偶有太阳,我在院子里站着望天,听到房里衡俨叫我,我连忙进屋。他躺在榻上,睡眼惺忪,问我:“你去哪里了?”我道:“日上三竿了,还不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笑道:“还是你这里好睡。”我微微一笑,柔声对他道:“你不嫌睡得憋闷?”
他坐起身,摇头道:“睡一万年也是舒服,怎么会憋闷。”我听到外面四平的声音,低声同他说:“我叫了四平过来,你叫他回去给你拿套新的衣裳来换上。”说着打开门,叫四平进门。我在院里帮着香馨准备早饭,听到他不知同四平吩咐了什么,四平低声应了出门去了。
我端了水给衡俨洗漱,他微笑道:“今日真有些做人妻子的样子。”我心中又羞又喜,将脸盆在架子上一搁,瞪了他一眼出去。不一会儿他出来,我叫他坐了,在院子里用早饭。
正吃着,四平从外面回来,后面还跟着人抬了个箱子过来,我不知他搞什么鬼,待到他把箱子放在屋里,我奇道:“你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四平打开箱子说:“都是王爷刚才吩咐的,几套换洗衣裳,这是王爷从宫里带回来的,还有王爷日常看的书……”他一一介绍,我目瞪口呆地瞧着这些东西,瞪着衡俨道:“你做什么?”衡俨微微一笑,没理睬我,只指挥四平和香宁将东西收拾好。我心中恼羞:“你是要长住在这里么?”衡俨好整以暇道:“正是。”
他气定神闲,我总是被他压了一头。我气道:“搬这些劳什子,还不如叫四平去给你搬一张床来,省得你人高马大窝在我这榻上难受。”香宁听了,连连捂嘴偷笑,四平不知所以,一时望着我,一时望着衡俨道:“王爷,夫人……”衡俨轻声笑道:“也好!夫人的话,你可听明白了,等下便去搬张床来。”四平听衡俨出了声,连连称是,又出去寻人搬床。只是到了院子里,还拉着香馨问道:“房里明明有张床,夫人为何还要床,要什么样的床?”香馨大声道:“你管这么许多,只要搬张床来,王爷睡得舒服就是了。”四平摸了摸脑袋,茫然不解地出去了。
不一刻,四平果然又带人搬了张床进来,香宁指挥着摆放,我瞧着诺大的一间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还放了两张床,四平又在这里时常出入,心中不免叫苦。可覆水难收,而且又见衡俨今日笑得欢畅,只能咬咬牙忍下了。
衡俨一日都呆在御六阁,他又叫四平搬两张竹制躺椅和一张小茶几过来,放在葡萄架下。用晚膳时,我才想起他今日没去早朝,他淡笑道不去了,我便没再问。用过晚膳,香宁和香馨收了碗筷,便很识趣地躲到偏房里去了。
衡俨对我道:“陪我在这里坐坐。”我瞧了瞧天色,坐了下来:“只怕夜里又要下雨。”他将身子往后躺着:“下了便回去。”我俩各躺一张椅子。天上阴沉毫无星光,只有屋内的烛光透过窗户,隐隐照亮屋前的院子。
我瞧着烛光闪烁,说道:“不知怎么的,平日里不觉得,今日天色越黑,反而觉得烛光越亮。”
衡俨淡笑道:“烛光总是一样的,你心中在意天色,便忽略了烛光。”
我笑道:“是,我以往只在意自己,忘记了肃王你。”
衡俨微微一笑,我俩伸出手握在一起,笑而不语。
静默了许久,衡俨突然说:“你不问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淡然道:“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你不告诉我,必然是为了我好。”
他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日高中举来搜府的时候,我和二哥,五弟都被父皇拘禁在宫里。”他顿了顿,又说:“楚王余党的案子,我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线索。反而父皇不知得到哪里的消息,说楚王和朝中皇子有勾结,还在曲靖藏了一批盔甲,只要时机成熟,便内外一起举事。”
我问道:“真有此事么?”衡俨摇头道:“白虎营之前在城西的林子里确的确挖出五千件盔甲,父皇大怒,着拘禁我们,又叫御林军在我们三人的府里搜查,虽然一无所获,但父皇心中只怕对我们已经有猜忌了。”
“二哥,五哥也教搜府了?”我又问。“是,”衡俨说道,“青龙营和玄武营分别去搜了他们的王府。”
“我被拘在宫里,与你们不得见面,虽然问心无愧,可心中实在着急的很,只怕你们出了意外。”他转身对我说道,“其实朝廷里并无楚王党羽的真凭实据,父皇一向优柔寡断,才会叛乱不止。可我没料到父皇这次行事如此果决,断然就叫御林军锁了我们。”他冷笑了两声,再不说话。
我晓得他心里难受,他身在帝王家,一直深受皇帝重用,虽然见多了骨肉相残的事情,可这次皇帝亲口拿了他们,若有万一,父子亲情几乎一朝断送。他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可心灰畏惧苦涩心寒自是难免。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握着他的手,瞧着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