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被剿灭,上官煌料敌先机,钳缴楚王军马,功不可没。父皇在酒宴上论功行赏,上官烈老大人跟皇上说,他家孙女仰慕容植已久,求皇上成全。”衡俨在我身旁坐下。
“五哥答应了么?”我愣愣问道。
“上官家屡立军功,皇上倚重,上官妍秀丽端庄,贵妃娘娘也满意。”衡俨道。
“五哥答应了么?”我反复只有这一句。
衡俨叹息道:“青鸟,你又何必……”
“五哥答应了么?”我目光殷殷地望着他。
他重重的点头道:“五弟说和上官小姐情投意合,求父皇成全。因此皆大欢喜。钦天监说中秋之后并无好日子,因此贵妃就定了八月初八。”
我半晌未说话。良久,才木木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三哥,你帮我备一份大礼,到时候我们去给五哥和妍姐姐祝贺。”
“青鸟……”衡俨不忍心,想开口劝我。
我挥手拦住他的话:“三哥,我乏了,我要休息。”说完,也没送客,径自回了房。香宁香馨见我进来,问我:“小姐……”我未待他们说话,跟他们说:“我乏了,你们去休息吧,不管房里有什么动静,你们都别进来。”
她俩讶异的望着我,终没多话,闭了门出去。
我愣愣的坐在书桌旁,桌上的蜡烛燃得如此明亮,我望着烛芯中“扑哧”弹跳的火花,觉得分外妖艳,自己一丝睡意也无。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就一直就这样痴痴的坐着,望着烛火。蜡烛渐渐的融了,烛蜡一滴滴从烛台上滴到桌上,我用手去接,竟然一丝痛也感觉不到。
终于蜡烛渐渐熄灭,我仍枯坐在桌前,窗外星月瞬间明亮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启明星起,房间里慢慢有了光亮。我方才用手支着桌子慢慢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打开门。
衡俨仍站在那里,一身青衫,负手望天,听到开门声,他转头看我。我瞧见他,茕茕孑立。我怔怔的瞧着,直到看见他的双眸,悲伤如此浓郁,浓得几乎要滴出来,我踉跄几步,扑到了他怀里。
他伸手紧紧地抱着我,我的泪无声无息的涌出,瞬间便湿透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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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如同一切都未发生过似的,只管自己好吃好睡。过了大半个月,关至臻又来,终于说我好了,就此可以不再吃药了,我连连欢呼。他瞧我雀跃的样子,也忍不住捋着胡子轻笑。端王妃还是常来我处寻自在;衡俨来得频了。他每日下了朝都会来小坐片刻。我磨着他要他陪我下围棋解闷,他以往便手臭的很,难得赢我一局,如今我更在他面前洋洋自得起来。他只是笑笑,说回去看了棋谱明日再战,但屡战屡败,每次都落得被我哄笑。
那日下到紧要处,我极为骁悍,正杀得他丢盔弃甲。香馨从外头回来,嘴里又低低嘟囔着。
我瞄她一眼,问她:“香馨,又啰嗦些什么?”
她回道:“小姐,刚刚我去曹管事处领这个月的俸禄,他们又同往日一样同我说笑,真是奇怪。”
我道:“是你自己多心罢了,人家总是一如既往。”
香馨挠了挠头,撇着嘴不说话干活去了。
我盯着棋盘,一边厮杀,一边道:“三哥,多谢你如此费心。”
他落了一白子,封住我的前路,道:“我叫他们不要多嘴,可没挡住尊下的厉害婢女。”
我瞧他难得调笑,遂笑道:“婉姐姐说了,有其主必有其仆。今信焉?”
他瞧着棋盘:“你在我肃王府一直住着,也不见你有半分我的稳重。”
我将黑棋子抛回棋盒,哈哈大笑道:“你只夸自己就罢了,还要贬我做你仆人。”
他取了一枚黑子给我:“我刚占了上风,你想赖吗?”
我哪里甘心,自然重整旗鼓,直到将他杀个人仰马翻。我瞧着他微微冷笑:“阁下可服了?”
他将白子一丢,推开棋盘起身就走:“不下了,明日再来。”
如此自娱自乐熬了快两月,御六阁里万事都如常,只是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个名字。香宁香馨之前还念叨了几次,说容植好久没来,我只是神色淡然,后来估摸着同府里人聊天也风闻了睿王府大婚的事情,便再也不提了。
衡俨只问了我一次:“可要见他?”
我摇头道:“他若想见我,自然会来。若他不来,我何必强求。”
衡俨就此不问,我更不提。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日午夜梦回,我便见到容植站在天人崖的边上,嘴角噙笑问我:“我若跳下去,你便信我么?”说完便消失不见,我趴在悬崖边上,朝下面望去,茫茫云雾,我就此再见不到他。
八月初七,晚上肃王的小厮四平来传话,说明日睿王和新王妃入宫面圣,宫中盛典甚是繁琐冗长,衡俨已代我同瑞王交待,因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只在晚上“亲迎”时,同我在瑞王府恭贺。我谢过四平,便叫香宁将楚王赠我的紫云镯寻出来,附上名帖,再仔细装点,明日送给上官妍做贺礼。香宁踌躇道:“小姐,楚王事败,送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紫云镯玉中极品,又是一双龙凤呈祥,意头极好。妍姐姐不是迂腐的人,他不会介意。”
香宁犹豫地望着我,说:“小姐,我瞧你这两天有些肺热咳嗽,明日就在家里休息,托肃王爷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我笑道:“傻姐姐,妍姐姐一片真心,她终于得偿所愿,我怎么能不去。”
香宁也不多嘴,只愁着脸看我。我嫌她脸臭,将她赶了出去。自己熄灭了蜡烛,早早的睡了,可一夜多梦,直到寅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我赶忙用了午饭,赶紧叫香宁给我梳装打扮。香宁早已准备了一条枚红色的裙子,给我梳了一个盘桓髻,我瞧着镜子里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便叫香宁给我再多打些胭脂,定要有个精神焕发的样子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