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容植来看我,不知怎的,我紧张得手忙脚乱,不是自己给自己绊脚,就是打翻了茶盏,时而我俩眼光一碰,我便扭过了头不敢看他。连香宁香馨都觉察到异常,问我是不是不舒服?好不容易我才淡定下来,叫她俩去院子帮我的瓜圃除草摘虫。我说了之后又后悔,她俩虽是婢女,但我平日里也从不让她们做这些粗活,眼下是病急乱投医,好在香宁香馨也没说什么,带着一副诧异的表情出了屋子。
容植就只嘴角噙笑,待她俩出屋后握了我的手坐下:“青鸟,这几日我一直想你!”
我抿着嘴笑:“五哥,我也想你!”
他叹了口气说:“我是忙得没法子来看你,父皇说要南巡,朝廷里各大臣争执不下,头痛得很。”
我贴着他坐:“南巡不好吗?”
容植不停摇头:“皇爷爷将皇位传给父皇,皇伯父楚王一直心有不甘。这次武克鼎的事情他也逃不了干系。他写信和父皇说什么南海化外之地,丹州民心未定,必须皇帝亲临,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家威严,方能真心臣服。父皇一向部急躁,不知道这次怎么就听了皇伯父的。”
他又接着说道:“楚王的封地在嵚州,父皇说先过丹州,再去南海,还要去楚王的府邸做客。”
他以手覆额,叹道:“一路上大小好几个州郡,一路上劳民伤财不说,只怕有人有歹心。”
我听到嵚州,有点震动,记忆里尘封的一角被轻轻掀了:“从南海郡到嵚州,可是要走遇龙峡。”
他说是。我沉默片刻,说:“五哥,我爹娘就是在遇龙峡去的。”
他明白过来,握紧我的手,对我说:“对不住!勾起你的伤心事。”
我没说话,心里模模糊糊的想起那天没有月色的夜晚,江水轰鸣而过,爹爹摸着我头发的大手。
他见我恻然的样子,赶忙转了话题:“听说你爹爹以前是楚王的门客?”
我一惊,从他怀里坐起来:“我不知道,娘亲只说爹爹以前是个相士,爹爹也确实只观天象,偶尔给人看看病。”
“可我听说你爹爹以前是楚王的门客,后来不知怎的,又离开了楚王府。”
“我娘是在南海遇见我爹的。她是江湖中人,墨剑门的女弟子,怎么会和楚王府的人结识成亲呢?”我越听越奇,他口里的爹娘和我所知的完全是两个人。
他见我浑不知情,连忙说:“许是我错听了,你爹娘的事情自然是你最清楚。”
我愣了许久,直觉容植不会骗我,想到爹娘去世前的一些事情,心中动了一个念头:“五哥,若皇上真的决定南巡,你可否求求皇上,也带上我。”
“若父皇真的要去,我便去求他。”他柔声劝我,“你莫要想太多,万事有我。”
他伸手搂住我,揽我到他怀里,我偎在他怀里,两人静静相偎。我有良人,又有何事伤怀。
过了清明,容植来跟我说皇帝即日南巡,但不准女眷随行,他开口便被皇上斥责。我去求衡俨,衡俨说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呆在家里的好。我无计可施,幸亏香宁给我出主意,叫我去求兰贵妃。果然贵妃娘娘进口一开,皇帝立时便准了。回头我得意洋洋的告诉容植和衡俨,衡俨倒无所谓,容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求路上衡俨能多约束我。
一路上果然不轻松,出了曲靖,马车便立刻颠簸起来,又难得下车休息,我直呼是受罪,香宁香馨不能同行,容植他们各有职守,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但我自己求仁得仁,只能硬气强撑。人前笑得欢畅,人后就只能坐在车里哀声叹气。
五日后的午后时分,仪仗终于入了丹州城,皇帝下令在这里停留十日,他还要见丹州的本地大小官员乡土士绅。我住定之后,推开窗外才发现,外面就是一大片荷池。我换洗之后,整个人焕然一新,便准备出门去园子里坐坐,欣赏毓秀园的美景。
初夏的荷池中铺满了一片片翠绿欲滴的荷叶,把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中间隐约有几朵白荷在悄悄绽放。忽然听见后面有女子声音道:“云家妹子好。”一个女子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站在我身后,竟然就是那天在梨花台远远见过的上官妍。
我没料到她竟然认得我,我奇道:“姐姐认识我?”她微笑道:“你是睿王的妹妹,我自然留心着。”“睿王……”我喃喃念道,“你是五哥的朋友么?”
“容植和我自幼相识。”她说到容植,娇羞无限,脸颊抹上了两团绯云,“他跟说我过他有个新妹子,娇憨可人。我听爹爹说这次你也伴驾随行,刚才远远见了,估摸着是你。”
“皇上不许女眷同行,是我自己硬磨了来的。”我陪笑道,“可是一路上苦得很。”
她掩嘴笑道:“皇上可没有说不许女眷同行啊,许是皇上心疼你?”
“皇上没下令么?”我愣道。
“我只听爹爹说,皇上说:女眷若要同行,只一点,可别叫苦。”她停了停,羞道:“我知道容植要去,他以前说过要带我去南海玩,我……再累也要去的。”
我见她娓娓道来,既无隐瞒,又无别意,似乎只是把我当成了容植的妹妹。她又貌美大方,如何叫人不怜她爱她,即便我自己对他也难生厌恶之心,心中有些刺痛,懒懒回道:“或许皇上知道怕我苦,先下令堵我的嘴,可我自己不识好赖。”
她上前握住我的手说:“路上累了闷了,就到我的马车上来,我陪你说话。”
我见她一片心意,反手也握住她:“多谢姐姐,我若乏了,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