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玩走到楼下,果真见到有一个公共电话。有三个人正排着队,百无聊奈地等着正在使用电话的那个人。张玩规规矩矩地排上队,等了很久,见那个人还在使用电话,排在她前面的那个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愤愤地冲打电话的人嚷了一声:“还没完呢!”
这一招果然有效,打电话的人紧握住电话,细声对着话筒说了几句,很快就挂上了电话。又过了近半个小时,才轮到张玩打电话。不过这时天色也已经暗了。身后已经没有人在等电话了,她拿起电话,耳边传来一阵电流声,突然感到特别的孤单。
不知到底是哪个家伙把电话装得这么高,她要掂起脚尖才能看到电话屏幕,一看,这都七点多了。她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既兴奋又紧张。因为她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没准他也是来打电话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她担心挂上电话就会被这个人抢去使用,于是装模作样地拿着电话不肯放下。
果真,那个人向她这边走过来了,越来越近。她紧张地瞪着他,生怕他看出不对劲,然后一把抢走电话。幸好,他只是拉着个行李箱从她身边经过,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松了口气,又一次拨打电话,哪想到这个小子突然又转身走回来,冲她嚷了一声,吓得她全身怔住。
张玩本不想跟他较劲,不过这个小子就是欠揍,他不但没有歉意,还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情冷冷地盯着他。
“你瞎叫什么!”张玩也冲他吼了一声。
这个小子显然没料到张玩会有这种反应,他把行李箱搁在一边,把脸凑近张玩,鼻子就要贴在一起了,她165厘米的身高,被他挺拔的身材一比,简直就要淹没在他的怀抱中,她吓得倒退一步。
“哈,哈,哈......”他扬起头,故意富有节奏地大笑三声。
张玩始终抱着电话不肯放,不过真是被这个小子气得想拿电话敲他一下。
“你没事瞎嚷嚷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要打电话。”张玩也扬起头对他说道。
“疯子。”他又做出更加傲慢的神情。
张玩忍不住了,把电话撂在一边,作势挽起袖子,假装恶狠狠地逼近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心虚地鼓着嘴,又说不出什么。
“小子,我是哪里惹你了,我警告你,我是你的学姐,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张玩盯着他的行李箱,猜想他也是新生,故意说谎吓唬他。
“学姐,学姐有什么了不起!学姐,还不是一样要在我爸的......”他突然停住,想了想,转而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去找你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张玩睁大双眼,一点也不肯示弱。
他举起手,借着昏黄的灯光,眯起眼睛看了看手表。突然拍了拍双手,“有你的。”
正当他拖着行李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张玩冲他嚷,“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去找你的。”
他回过头,冲她一笑,举起右手,打了个军礼,“蒙小伟。”
他转身慢悠悠地走了。至从高考落榜,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说话了。刚才看到张玩,他突然想找个陌生人试试自己还有没说话的能力,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自己讲话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陌生。
张玩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无端地觉得有些歉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冲别人大声讲话,她一向都以好脾气著称,走到哪里都颇受欢迎,无论性格多难搞定的人,和她相处久了之后都会被她折服。以往若是对同学讲话声音大了点,她都感到非常过意不去,现在却对一个陌生男生这么冲,真是越想越觉得抱歉。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凭什么对一个陌生这么没礼貌?该死的。张玩努力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看着手中的IP卡,想起了梅朵,心情好了许多。
这张IP卡是梅朵给张玩的,梅朵是张玩的高中同桌,两个人有很多截然不同的方面,却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从小没有父母,与奶奶相依为命,她就是张玩。一个是家世显赫,有父母和哥哥疼爱,她就是梅朵。张玩是出了名的优秀生,而梅朵是轰动全校的校花。这样的两个女孩,在她们的母校可真是风云人物,几乎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这一对好朋友又一次考上同一所学校。以梅朵的成绩,想考上本科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以张玩的成绩,考上一所像样的本科大学绝对是没有问题,但她却选择了这所学校。这个原因,只有梅朵一个人知道,张玩甚至连奶奶都没有告知。至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两个女孩子对彼此的感情更进了一步,因为在张玩看来,梅朵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孩子,她生在富贵之家,却没有依靠家里的关系进而被其他比较好的学校录取。而梅朵得知张玩主动放弃名校的原因,她对张玩是既心疼,又钦佩。
这个学校到今年刚成立第三年,现在看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孩,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尽人意。张玩一边走回宿舍,一边在想,还好梅朵没有看到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她知道宿舍是在大教室,而浴室就是教学楼的厕所,那她肯定会像吕慧那么激动和反抗。
张玩一边思索着,一边一层又一层地爬上楼,她发现有些教室的灯亮着,里面有学生在晚自修。刚走上五楼,突然楼道的灯暗了,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啊”的叫声。可能是停电了,她记得拐角第一间教室就是她的宿舍,于是她摸黑走进宿舍。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她站了一会儿,试着轻轻问了一句:“有人吗?”
没人回答。她又提高嗓门,稍微大声点再问一句,“有人在吗?有同学在吗?”
“我在。”一个细微的女声,似乎还带着颤抖。
“有人在,对吗?”张玩又问。
“是,我在。”女声清晰一些。
“你在哪?”张玩问,“听起来,好像你离我很近。”
“我也觉得你离我很近,你在门边吗?”女生问。
“对。那你小心点走过来。”张玩叮嘱她。
“我过来了,我过来了......”女生边走边说,惹得张玩一直笑,她觉得这个女孩真好玩。
终于,女生摸到了张玩的手。她第一句话居然说,“同学,你的手好小啊。”
的确,在黑暗中摸到这个女孩子的手,张玩也惊讶地发现她的手又厚又大。
“这里面还有人吗?”张玩问。
“没人了,她们都去吃饭了。”女生如泣如诉起来,“我好害怕啊,刚才都没人,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大家都不理我。”
张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别怕,别怕,有我在。”她想象着这是怎样的一个肩膀,拍下去都是肌肉。
“那我们到门口吧,这里面太闷了。”张玩热情地建议道。
“好啊。”女生居然鼓掌了,弄得张玩又笑了。
她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摸到一面墙壁,两个人靠在墙壁上说话,后来站累了,干脆蹲下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张玩,弓长张,玩笑的玩,你呢?”张玩热情地问道。
“你好,我叫林窝,双木林,窝边草的窝。”女生答道。
张玩扑哧一声,差点没把今天中午吃的东西都笑喷。“你的介绍更绝,窝边草,我的天。”张玩大笑起来。
“我突然觉得饿了,你吃过饭了吗?”张玩问。
“没呢,要不我们下去找找看吧,也许其他地方有电呢。”林窝建议道。
“好啊。”张玩拉着林窝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