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报应(1 / 1)

“嗡嗡,嗡嗡嗡……”

‘毛’茸茸的“金蚕”在空气震动着透明如蝉翼的翅膀,那金‘色’的绒‘毛’在夜晚昏黄的灯光闪烁着金子般的炫目光泽。

内室,寂静无声,没有‘女’子的尖叫,唯有那嗡嗡的振翅声。

‘床’榻,‘精’疲力竭的蒋逸希不知何时晕厥了过去,南宫玥熟练地给她搭脉,确认她没有大碍后,松了口气。

跟着,她顺着林净尘的目光望去,两人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半空那诡异的小东西。

外祖孙俩的眼神出得一致,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珍‘药’材般。

“金蚕”目标明确地飞向了‘床’头的那段熏香,绕着熏香飞了一圈后,用它软绵绵的身子蜿蜒地缠在熏香,浑身金‘色’的绒‘毛’微微颤动着,似乎是醉了……

南宫玥和林净尘的视线一直追寻着它的身影,皆是微微躬身,盯着那攀附在熏香的金蚕蛊勾‘唇’。

“外祖父,您会下蛊吗?”

南宫玥娇柔的声音忽然在内室响起,林净尘猛然回过神来,略显惊诧地看向了南宫玥,‘露’出一丝兴味。

南宫玥对着林净尘勾‘唇’笑了,眸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外祖父,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说是不是?”

林净尘怔了怔后,笑了。

他这外孙‘女’‘性’子还真不似其母其父,像自己!

偏偏啊,她怎么不姓林呢,否则自己从小把她带在身边细心教导,将来玥儿的医术一定是青出于蓝!

“玥儿,你想学吗?”林净尘笑‘吟’‘吟’地扬眉,抛下‘诱’饵。

灯光下,南宫玥的眸子更亮了,莹莹生辉,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净尘。

夜渐渐深了,缠在熏香的胖虫子在“醉意朦胧”,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熏香越烧越是浓郁,胖虫子睡了过去……直到它闻到了‘诱’人的血腥味,猛然警醒。

“嗡嗡……”

它顺着那新鲜‘诱’人的味道急速地往前爬着,四周温暖‘潮’湿,还有吃不完的食物,是它最喜欢的地方……

眼看着那只“金蚕”的尾巴蠕动着钻进青年的鼻腔,最后消失在视野,朱兴长舒一口气,目光仍旧盯着那躺在地昏‘迷’不醒的卡雷罗。

卡雷罗的头颅随着蛊虫钻入鼻腔而微微一颤,随即又一动不动,像一条死鱼般瘫软在冰凉的地面。

朱兴冷笑了一声,心情甚为畅快,感觉好像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头的郁气在此刻终于一扫而空。

明明身处‘阴’冷‘潮’湿的地牢,朱兴却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笑着恭维道:“世子妃,您这个主意真是绝了!”

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世子妃真不愧是世子妃!

南宫玥掐灭了剩余的熏香,将之藏入一个小瓷瓶,塞瓶塞,但是那种古怪的烧焦味还是在四周萦绕不去。

“朱兴,派人盯着他的状况。”南宫玥淡淡道,“我们走吧。”

她已经出招,接下来看对方如何接招了。

等他们出了地牢时,已经是月柳梢头,寒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夜晚的空气似乎清新了不少,如宝石的漫天星辰在夜幕闪耀着,熠熠生辉。

夜愈深也愈静,这一晚,整个碧霄堂下都是豁然开朗,一夜好眠……

一大早,天气微凉,‘露’凝而白,王府的几个姑娘如常地来碧霄堂给南宫玥请安。

众人寒暄了一番后,南宫玥特意留了萧霏和萧容‘玉’说话,其他姑娘虽然有些好,但还是乖乖地退下了。

“霏姐儿,五妹妹,你们今日不必去映雪居了。”南宫玥抚了抚衣袖,若无其事地含笑道。

萧容‘玉’眨了眨眼,正想问关先生是否身子不适,听南宫玥接着道:“昨日,关先生来向我请辞,她收到一封家书,说是家有些急事,要赶回江南。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向你们告辞,昨日已经启程了。”

闻言,萧霏怔了怔,轻轻地应了一声,她眼帘半垂,眸似是若有所思,却是不动声‘色’。

而萧容‘玉’的小脸既惊讶又失望,樱‘唇’动了动,最后乖巧地颔首道:“是,大嫂。”小姑娘的眉宇微微蹙起,连眼眸都有些黯淡。

南宫玥自然明白,只能柔声安抚道:“五妹妹,等过几日,我再为你们找个授棋的先生可好?”

萧容‘玉’努力振作起‘精’神,欠身谢过了南宫玥,然后道:“大嫂,元宵快到了,我给煜哥儿做了一盏猫儿灯,差颜‘色’了,等我做好了,给煜哥儿送来。”

“五妹妹手真巧,那我替煜哥儿好好谢谢五妹妹了。”南宫玥不由失笑,大概整个王府和碧霄堂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对着小家伙投其所好了。

萧容‘玉’腼腆地笑了,又在屋子里坐了片刻,退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萧霏还是坐在原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南宫玥,正‘欲’说什么,鹊儿脚步轻盈地进来了,禀道:“世子妃,蒋夫人来了。”

蒋夫人自然是浣溪阁的蒋夫人。萧霏瞳孔微缩,抬眼看向了南宫玥,正好对南宫玥幽深的眸子,只听她含笑道:“霏姐儿,你若是无事,随我一起去见见蒋夫人可好?”

萧霏一边应声,一边站起身来,眼神更复杂了。

姑嫂俩便一起去了朝晖厅,蒋夫人已经坐在了厅堂里的一把红木圈椅,只见她穿了一件宝蓝‘色’如意三宝纹刻丝褙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圆髻只戴着一支白‘玉’簪,腰杆‘挺’得笔直,看来不卑不亢,优雅得体。

见南宫玥和萧霏携手而来,蒋夫人站起身来,给二人见礼:“见过世子妃,萧大姑娘。”

待三人坐下,丫鬟又了茶后,蒋夫人便直接问道:“不知世子妃找我可是有什么指教?”

蒋夫人看着镇定,其实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事有反常必有妖,世子妃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把她喊到王府来。

南宫玥一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也不绕圈子,道:“蒋夫人,你是何时认识的关先生?又怎么会想到请她来南疆?”

两句简单的问话让萧霏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关先生她……

蒋夫人也是面‘露’讶‘色’,心道:难道那关锦云有什么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是蒋夫人很快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地道来:“世子妃,我是半年前去江南游历时在一个棋会认识的关先生,当时江南不少人墨士都参加了那个棋会。我见她为人虚怀若谷,棋艺不凡,与她讨教了一番,彼此一见如故,算之后我回了南疆,我与她也不时通信。三个月前,她去泾州拜访影梅庵的静心大师讨教佛法,我想着泾州离南疆不远,干脆请她来骆越城小住,也可切磋棋艺。”

南宫玥一边听着,一边喝着茶水。以这阿依慕的才学,想要与人“一见如故”真是轻而易举,从萧霏与萧容‘玉’对她的推崇也是可见一斑。她能耐心地‘花’费半年来布局,也难怪蒋夫人会被其利用。

这个‘女’子确实智计绝伦,又隐忍狠绝,如果百越先王有她的才智,恐怕早在十几年前南疆是另一番局面了。

幸好,这世没有“如果”。

南宫玥沉‘吟’一下,又问道:“蒋夫人,你可知道关先生在骆越城里还有什么住处?”

“关先生曾经托我在阳巷给她找了一处宅子……”蒋夫人立刻答道,她不是蠢人,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联想到了前日‘药’行街那一带被王府护卫和巡城卫封路的事,听说那日还抓到了南蛮‘奸’细,而‘药’行街距离阳巷也不过才两三条街而已。

想着,蒋夫人的拳头在袖握了握,心一股寒意翻涌着。

“阳巷的宅子是夫人你替她找的?”南宫玥眸光一闪,又问道。

蒋夫人心更为惶然,巨细靡遗地解释起来:“回世子妃,正是。关先生本来只打算在城里小住半月,借住在浣溪阁。后来,她被请到王府做先生,说既然要在骆越城里长住,不如找一间王府附近的宅子,一来休沐时可以小憩,二来也可以招待友人。”当时,蒋夫人想想也觉得关锦云说得不错,王府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宅子,住着总有各种不便,帮着找人看宅子。

顿了顿后,蒋夫人又补充了一句道:“是我给介绍的人,她亲自去看的宅子。”

南宫玥沉‘吟’片刻后,又道:“蒋夫人,如果你看到关先生的话,记得莫要惊动她,派人悄悄来碧霄堂告诉我。”

闻言,蒋夫人总算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不管关锦云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至少世子妃的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追究浣溪阁。

也是,世子妃一向明理。

蒋夫人起身,福了福身后,告辞了。

厅堂的姑嫂俩目送蒋夫人的背影远去,直到确认蒋夫人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沉默许久的萧霏才开口道:“大嫂,关先生可是‘奸’细?”她的声音艰涩无,乌黑的眼眸如同‘蒙’尘的明珠,黯淡无光。

“不错。”南宫玥既然带萧霏过来,没打算瞒着她,道,“关锦云是百越的‘奸’细,潜入王府乃是别有所图。”

算心里已经猜到了,萧霏还是身子微微一颤,心一阵后怕。她缓缓地又道:“大嫂,关先生救了五妹妹也不是巧合对吗?”

南宫玥点了点头。

萧霏心一凛,既然救人不是巧合,那么吉利坊走水也不会是巧合。古语说:观棋如观人。她以为关先生如她的棋一般风光霁月,她大意了!

想起这段时日与关锦云相处的一幕幕,萧霏的嘴‘唇’抿成了一套直线,眸光更为晦暗,“所以,那日在碧霄堂刺杀大嫂未遂的人是不是……”也是关先生?!

南宫玥见萧霏眉心郁结,便出声开解她:“霏姐儿,人心难测,无需介怀。有道是‘怀璧其罪’,只要镇南王府屹立南疆一日,总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有的时候,并非事事提妨能万无一失,更何况,这世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即便不慎让人钻了空子也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如何从劣势找到生路,扭转乾坤!”

萧霏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了南宫玥,关先生曾与她说过下棋时一步错,步步错。可是,大嫂终究将关先生给揪了出来,改变了王府原本的劣势……

南宫玥循循善‘诱’地又道:“霏姐儿,刚刚蒋夫人的话,你怎么看?”

萧霏歪了歪螓首,仔细回想着,道:“关先生是蓄意结识蒋夫人,为了能理所当然地出现在骆越城降低我们的防心,她为人极为耐心隐忍细心……大嫂,她可是还在城里?”

“不错。”南宫玥直言不讳地点头。

所以大嫂现在还在搜寻关先生的下落,大嫂找蒋夫人过来,应该也是为了寻找线索。萧霏仔细地把蒋夫人刚才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道:“大嫂,像我给善堂找宅子一样,关先生如果要在城里找合适的宅子的话,只看一处肯定是不够的……”

以关先生的谨慎,肯定不会躲在一个她一无所知的地方,那么借着看宅子的机会在各处探路倒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可是以关先生的谨慎,应该也会猜到她们可能会去找人问话……

萧霏苦思冥想着,听南宫玥吩咐百卉道:“百卉,你让朱管家把人叫来,把他带关锦云去过的地方都搜一遍,包括路过的客栈以及空宅子。”

萧霏顿时眸子一亮,百卉则含笑领命,然后匆匆离去。

送走了客人的碧霄堂安静了下来,但是城里的喧嚣却还未止息,一队队城巡卫的人在街头巷尾搜查游走,宣告着城的某个角落还潜伏着南蛮‘奸’细。

“踏踏踏……”

又是一队巡城卫策马在一条街道呼啸而过,不远处,一个本来正往前走的瘦弱男子赶忙右拐走进了一旁的一家茶具铺子,粗声道:“老板,我想买一套茶具。”

老板笑‘吟’‘吟’地迎了来,开始给他介绍铺子里的各种茶具。

瘦弱男子随手拿起一个天青釉茶杯,漫不经心地看着,眼角瞥到刚才的那队巡城卫在外面呼啸而过,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她乔装打扮成了一个男子,否则刚才恐怕已经引起巡城卫的注意力。

该死!

阿依慕心暗骂,看来自己的行踪很有可能暴‘露’了。

毕竟这骆越城是镇南王府的地方,自己行事也难免受到掣肘,自己必须尽快救出卡雷罗才行。

老板笑着凑了过来,“这位爷,您真是有眼光,我们铺子里这套茶杯,还有这套碗碟可都是汝窑瓷,我这里统共也这么一套,您在骆越城里也别想找到第二套,您看这‘色’泽青翠,釉汁‘肥’润莹亮……”

老板滔滔不绝地说了好一会儿,阿依慕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冷,把手的茶杯放在了一个偌大的天青釉瓷盘,两者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板,你有没有听过‘汝瓷无大器’?”阿依慕讽刺地说了一句,区区一个商户也想糊‘弄’自己!

老板的笑意一僵,看来今天是遇到行家了。

阿依慕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茶具铺,幽深的眸‘波’涛汹涌。

她昨日令人把信送到了镇南王府,可是到现在,王府那边还是没有任何表示,看来对方是没把她的话放心呢!

阿依慕脚下的步子停驻了一瞬,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她早调查过蒋逸希,知道蒋逸希的夫君韩淮君此刻正在西疆的战场与南疆军并肩作战。镇南王府一向治军有道,南疆军方能如此强盛,算是为了安抚人心,镇南王府也必须要保住蒋逸希,所以之前她才能成功地用蒋逸希换回了卡雷罗。

可是这一次,王府那边却至今没有动静。

看来,自己得以母蛊催动子蛊,让那些大裕人见识一下金蚕蛊的厉害了!

阿依慕勾出一个狠戾的浅笑,笑容藏在虬髯须,显得有些狰狞而诡异。

此时,日头正盛,冬日和煦。

然而,对于地牢的卡雷罗而言,日夜根本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是在一阵剧痛猛然惊醒的,那剧烈的绞痛自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的肠胃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卡雷罗咬着后槽牙,强忍着痛楚,发出阵阵难耐的呻‘吟’声,第一感觉是今日的饭菜恐怕是被人下了毒……

萧奕此刻不在骆越城,卡雷罗本以为自己会被关一段时日,暂时不会有人对自己下手,却没想到……

“啊——”

卡雷罗终于按捺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额角的汗水汩汩流下,只觉得那剧痛骤然间从腹部往移到心口,心如刀割,仿佛有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插’在了他的心口。

“唔……”卡雷罗双手捧心,手指用力地抓住‘胸’口的衣料,隐约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眼帘微颤,忍痛扒开了自己的前襟,俯首朝自己的‘胸’口看去,双目瞠大,浑身仿佛被浇了一桶冷水般,透心凉。

只见他的心口凸起了指甲大小的一块,那“凸起”绕着他的心口快速移动着,然后又急速朝脖颈的方向移……

卡雷罗抑制不住地再次发出哀嚎,痛得在地打起滚,只觉得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心悲凉。

怎么会?!

他竟然了蛊毒!

金蚕蛊怎么会到了他的身?!

那绝望的痛呼声在地牢声声不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卡雷罗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牢房的一切早被外面的守卫通过一道两指粗细的缝隙看在了眼里,缝隙之后又被关,守卫立刻把地牢的状况禀告了朱兴。

不一会儿,小书房里的南宫玥也从百卉口得知了此事,似笑非笑地勾‘唇’,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快正午了吧?”

百卉应了一声,南宫玥抬眼朝窗外看去,此刻外面日头高挂,万里无云。

外祖父与她说过,这金蚕蛊是日息夜行,这大白天的,卡雷罗体内的蛊毒忽然发作,而且还痛不‘欲’生,想必是因为有人特意在催动金蚕蛊作祟。

能做这件事的人也唯有身怀母蛊的阿依慕无疑!

想着,南宫玥的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乌黑的眸子里闪现嘲讽的光芒。

阿依慕应该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应她的那封信,所以想催动蒋逸希体内的蛊虫作祟来对自己施压。

可阿依慕又怎么会想到她的恶意全都如数报应在了她自己儿子的身!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这句话说得还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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