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二夫人。”玉忘苏含笑望着关氏。只见关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连脸上的笑意都僵住,几乎挂不住。
玉忘苏心下只觉得诧异,似乎这位二夫人看到她也太过失态了。
福伯说过,她和余家先前逝去的那位二夫人相貌很相似,只是纵然如此,这位二夫人也完全不必如此惊惶。那神情和余杭还有福伯见到她时候纯粹的惊诧不同。
那分明就是惊惧。
可那位二夫人去世多年,纵然猛然见到与之相似的人,也不该这样害怕才是。
除非心中有鬼,才会如此惊惶不安。
莫非这位二夫人做过对不起先前那位二夫人的事?
“弟妹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可是累了?”崔氏望着关氏。
“没什么。”关氏收敛了惊惧的神色,脸上勉强堆了些笑意,“这是这人看着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是吗?我看着忘苏倒也觉得有些面善,或许是她和我们余家有缘。”
关氏握紧了手,养了一寸多的指甲刺入掌心,再用力便有两根指甲折断在掌心。
“嫂子这话说的,可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才好。”关氏瞥了凤语兰一眼,“杭儿科还没说亲呢!”
“弟妹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忘苏虽好,我是很喜欢,可也不能强抢啊!忘苏已然成亲,连孩子都有了呢!”崔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我这一辈子啊!都只生了儿子,偏就没有生女儿的命,倒是有心收忘苏为义女。”
玉忘苏侧目,这话大夫人事先并未说起过。她一时也分不清楚这话是真心,还是仅仅在二夫人面前说的。
“她是我们家的恩人,嫂子有这样的心,自然是好的。”关氏面上含笑,手上却是用力的握紧,骨节都微微泛白。
“既然如此,待会我便去禀报母亲,这样的事,还是要母亲来定夺的。”
“母亲……母亲今日见的人多,还是不要去惊扰母亲了吧!既然是大房的事,嫂子自己做主便好。事后再禀报母亲便是了。”
“母亲乏了?那就过两日再说吧!”崔氏笑笑。
“我还有许多宾客要招呼,就不再亲自招呼嫂子了,嫂子随意。”关氏说完便扶着丫鬟的手匆匆走来了。手指紧紧地抠着丫鬟的胳膊。
丫鬟吃痛“嘶”了一声,关氏斜了她一眼,丫鬟当即吓的咬住了唇。
“婶子真要收苏姐姐做义女啊?怎么我都不知道?”关氏走远了,凤语兰才笑着问道。
“这事是我说的仓促,倒是事先没和忘苏商议。不过我说的是真心话。”崔氏望着玉忘苏,“还请忘苏勿要怪罪我唐突才好。”
玉忘苏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答复才好。她实在看不懂,崔氏当真是真心,还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京城和小地方不同,这里的人的都不知道是长了什么心眼。
说出来的话,又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原来苏姐姐也不知晓啊?”凤语兰脸上有几许诧异。
“我出来许久了,欢欢那边我不太放心,今日便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玉忘苏起身告辞。
崔氏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只是让清芷送玉忘苏出去。凤语兰见气氛怪异,便也急匆匆的跟着玉忘苏出去了。
“今日夫人所言固然唐突,可却并无坏心,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清芷低声说着。
“不会。”玉忘苏清浅的笑着,微微摇头。
到了门口,清芷正要安排马车送玉忘苏,凤语兰却说她送就好,不必麻烦了。
“倒是劳烦公主了。”清芷冲着凤语兰行礼。
“说不上劳烦,正好我和苏姐姐有话要说。”凤语兰和玉忘苏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凤语兰才握住了玉忘苏的手,“婶子是何意啊?她寻常不是这样的?”凤语兰皱着眉,是否不解。
不同人商议,便擅自决定事情,本就是很无礼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帝王一样,直接就下旨,不必管别人怎么想。一向大夫人都不是这样无礼的人,今日之事必有古怪。
“我也不知是何意。”玉忘苏摇摇头。
“不过我想,或许婶子是真喜欢姐姐也不一定。”凤语兰笑了笑,笑意却总有些勉强。
玉忘苏和凤语兰正说着话,马车侧边的帘子却被掀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跟着凤语兰的女护卫——夏蓝。
“公主,有人跟着我们。”夏蓝说道。
凤语兰蹙眉,“从何时跟着的?”
“出了余家。”夏蓝冷着脸,面上一点神情也无,“可要甩开?”
“让他们跟着吧!看看是想要做什么?”凤语兰缓缓转动着手腕上的一只玉镯,“既然有人派人跟来了,我们这边也安排了人跟着,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在京城之内,竟然有人敢跟踪她的车驾,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夏蓝应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
“让人跟着会不会不好?”玉忘苏有些迟疑的问着。她这是要回清渠园去,也不知道跟踪的人有什么目的。从余家跟出来的,也不知是冲凤语兰,还是冲她。
千万别因此招惹来麻烦才好。
“姐姐别担心,我分有分寸。我们自然能把跟踪的的人甩开,可不摸清楚他们的目的,就怕这样的事会没完没了。等清楚了是什么人,什么目的,我们才好应对。”
“也是。”玉忘苏也就不再多说。
到了清渠园,凤语兰陪着玉忘苏往里面走,让夏蓝注意一下跟踪她们的人。
进了清渠园,便见刘叔和刘婶坐在廊下说话。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刘婶一抬头就看到了玉忘苏,有些讶异的问着。
“欢欢在家里,我不太放心,便先回来了。”玉忘苏笑了笑,进屋去找水生和欢欢了。水生正拉着欢欢的手,让欢欢在罗汉床上走动着。
玉忘苏便静静的望着欢欢走路,看着欢欢的腿上倒是很有些力气,走的并不腿软。看来很快便能不搀扶着他,让他自己走几步了。
“这小子竟然都会走路了啊?”凤语兰很是惊讶。她还从来没见过小孩子学走路呢!原来是这样有意思的事啊!
“他自己还不能走。”玉忘苏走了过去。欢欢一看到她便咧嘴笑,腿也往她的方向迈。玉忘苏疾走两步,把欢欢抱在了怀里,“欢欢想娘了没有啊?”
“囊……囊……”欢欢吐着音。
虽然还不很清晰,玉忘苏却分明知晓他是要喊“娘”,她惊喜的揉揉欢欢的头,只觉得满心的雀跃。
似乎好些日子没这样高兴过了。
“这是想喊人了啊!”凤语兰也显得十分惊喜。
“也快一岁了呢!”玉忘苏笑着说道。
“这倒是。欢欢满岁的时候,是不是要庆贺一番?”凤语兰问道。
“还是不了吧!小孩子而已,也不用这样重视的。”玉忘苏笑着捏捏欢欢的脸。她一向是个不太看重生日的人,一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
到了谁过生日的时候,也就是多烧两个菜,煮上一碗长寿面而已。
最重要的还是一家团圆,日子也过的不错。就像是有些老人说的,日子过的好了,天天都像是过新年一样,有新衣裳穿,有好酒好菜。
若是日子过的不好,过年也穿不暖吃不饱的人家还也是有的。
以其总想着庆祝生日,倒是不如努力让家里的日子过的更好一些。
“这可是满岁呢!哪里能不重视啊!至少我们亲近的人该聚一聚,也看看欢欢抓周啊!虽说可一切从简,却是不好不重视的。”凤语兰笑嘻嘻的说着,“沐诀哥哥,你说是吧?”
玉忘苏则望着水生,看他的意思。抓周是传承了多年的习俗了,这她倒是知晓的。
不说这样的时代看重,就是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也还是有不少人家看重的。她满岁的时候也弄过,最后抓了些彩线。妈妈便觉得她是很适合继承衣钵的。
其实她长大后想,大概是那些彩线的颜色太过鲜艳了,放在那里很扎眼,才抓了的。
抓周也不过是满足父母对孩子的一种希望。不管抓了什么,自然都能找出一箩筐的好话来说。
也不是抓到了什么,就意味着以后如何。不过既然家家都有,她也没打算让欢欢省了这个。昨日她便和刘婶商议,看在那里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聚一聚也好,总不能委屈了孩子。”水生笑着看向欢欢。
“那就这样吧!”玉忘苏笑笑。
“那就交给我去通知了。”凤语兰拍了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做好此事。
又坐了一会儿,凤语兰也就起身告辞。水生和玉忘苏送着她往外面走。
夏蓝连忙迎了上来,“跟踪的人已然离开了,奴婢已经派了人跟上,若有消息,再禀报公主。”
“走了?”凤语兰沉吟着,“所以他们只是确定我们所来之处?”说着便看向了玉忘苏。
玉忘苏心下微微一沉,看来冲着她来的可能性很大。人是从余家出来才跟踪的,而来到了这里之后,人便走了。若是跟踪凤语兰的话,怕不会这样快就走了。
“什么跟踪的人?”水生皱眉。
凤语兰也就三言两语把夏蓝发现有人跟踪她们的事说了。水生倒是没多说什么,看着凤语兰离开了。
折回了屋内,水生才问起玉忘苏今日在余家是否发生了什么事。玉忘苏便也仔细的说了一遍。
“大夫人说要收我为义女,此事实在是突兀的很。”
“的确是有些古怪。”水生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改日问问余杭吧!”
“嗯。”玉忘苏点着头。她心里却是生出隐忧来,她是真的担心自己应付不来京城里形形色色富贵人家的女眷。可她也知道,若是水生回了侯府,她不可能不接触那些贵夫人。
她从未真正的置身于上流社会,虽然曾经也结交过不少上流社会的人。可也只是接触罢了,她也只是为那些人设计服装首饰,并未有什么大的利益纠葛。
自然那些人也不必和她摆什么尔虞我诈,也没什么好算计她的。
难怪很多人会反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了。因为这样的两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生长环境,有着不同的人脉圈子,所接触的那些人都是截然不同的。
从一个世界,走入另一个从未熟悉过的世界,举步维艰,唯恐处处被人笑话和算计。
“想什么这样入神?”水生把她拥进怀里。
“在想以后的日子。我陪你回了侯府,怕不知要如何与京城的权贵们来往。”玉忘苏叹息着。还真的是生出不自信来。
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别怕,什么都要慢慢来,你若有不懂的,母亲会教你的。再说了,你若是不想结交,也不必勉强。”
“什么叫不必勉强啊?你还真不怕人家议论你,娶了个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夫人啊?”玉忘苏笑起来。
“什么都不如你高兴来的重要。”水生亲吻着她额头。欢欢竟然有样学样,也在玉忘苏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玉忘苏和水生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欢欢也跟着笑。
傍晚的时候,余杭就来了清渠园。
见到玉忘苏的时候便连连道歉,“今日是我娘唐突了,你别和她计较。”
“先坐吧!”玉忘苏叹息一声,“我倒是并非计较那个事,我只是奇怪,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那位二婶见到我的时候,似乎很惊惧。”
她甚至觉得,是否她和二夫人的相见,都是余杭他们算计好的。
“我怀疑当初想要杀你的人就是二婶。”余杭摆弄着手里的茶盏。
“怎么会?”玉忘苏震惊的望着余杭。可这怎么可能?虽说于楠是和余家有关系,可也不过是余家庄子上一个丫头,在余家二夫人的眼里,实在是个小人物。
余家家主夫人,何苦追杀一个丫鬟?怕是连交集都难有,何来仇怨?
“你也说了,她见到你很惊惧,若非做了亏心事,也不会如此。今日跟踪你的人,也是她派出来的。”余杭望着玉忘苏的眼睛。
这一朝打草惊蛇,看来还真有了效用。二婶还真的是做贼心虚,看来当年的事,怕是真有蹊跷。
只是,若他的猜想是真的。二婶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若说不喜欢余家有嫡长女的存在,可即便换了个孩子,嫡长女依然存在。二婶和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到底能有什么仇怨?
说到底,一个女儿而已,又威胁不到二婶的地位。养到说亲的年纪,给一笔嫁妆也就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