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进门便抱了抱欢欢,“转眼这孩子都这样大了呢!还真是长的很快。”
玉忘苏招呼着余杭坐,她又去沏了茶来。“余公子可有法子进入安国侯府?”
“明日吧!明日君无名会给侯府送药材,侯爷便随同进去。”余杭看着水生。“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前日才去了侯府一趟,老夫人的病有所缓和。
“侯府和君家那边也不缺好药材,想必很快会好起来。若知如此,我和语兰就不该告诉你们。”
“不,我们该感谢你们。”玉忘苏叹息着。“纵然无病重之事,我们作为后辈至亲,本也该多探望。”
“是啊!母亲那里还谢你们这些日子的费心。”水生冲着余杭抱拳。
“你们收拾一下,即刻随我入京吧!我已经在城西给你们安排了别院。别院是我娘的嫁妆,不在余家名下,平常只住了一对老仆,不招眼。”
“多谢。我们初到,并无什么可收拾的。”玉忘苏将东西都归置到箱子里。
余杭的车驾就等在外面,他们很快也就出了门。结了客栈的房钱,便上了车。
虽说此地进入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不过沿途却十分热闹。偌大的码头,也将此地带动的繁华起来。
欢欢一个劲的伸手去拽帘子,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看着,看了便乐呵呵的笑。
“这小子。”余杭揉揉欢欢的头,细细的观察着欢欢的眉眼。这孩子颇像沐诀,可眉眼间却依稀有些余家人的样子。他伸手抚摸着欢欢的头。
“他现在可皮实了。”玉忘苏把欢欢抱在了怀里。
“男孩子本就该如此呢!皮实些的好,长的快呢!”
进入京城,已是临近傍晚,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舞着,城墙上都是白茫茫一片。此时进出城门的人倒是不多,余杭的马车很快便进了城。
水生紧了紧拳头,才忍住了掀开帘子的冲动。他没想到,当日一离京城,竟会到此时。更没想到的事,当日离开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今日归来,却是要偷偷摸摸的。
世事变迁,便是如此无常。
也不知京城是否还是往日的样子。
一路上听着行人的们的很说话声,还是显出熙熙攘攘的热闹之感来。玉忘苏想着,这个时代的都城,想来也是十分繁华吧!
以前还和博闻他们说过,若有机会的话,倒是该来此处见识一番。
京都昊城,虞朝最繁华之地,也是整个虞朝权力的中心,自然也是最多是非的地方。
冠盖满京华,不知多少人想要在此处有些作为,功成名就。却又有多少人,沉迷于这繁华之地,几番沉浮。
“京城还是老样子,少有变化。”余杭笑着说道。
径直到了余杭在城西的别院清渠园,余杭让跟随的小厮上前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余杭便带着水生和玉忘苏进去。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要在此地住些时日,有劳刘叔和婶子照应他们。”余杭嘱咐着这里的老夫妻。
“公子放心。”刘叔连连点头答应着。
“你们先在此歇息,我去找君无名。”余杭连坐都没坐便起身告辞。刘叔夫妻把人送了出去,便招呼着水生夫妻到屋里去。
刘叔忙着去给他们收拾屋子,刘婶则到厨房去做饭。
玉忘苏把孩子交给了水生,便也到厨房去帮忙。
“不知有客人造访,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倒是要让你们委屈一顿了。等明日早市,老婆子再出去买些菜。”刘婶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菜蔬。
大抵是夫妻二人都上了年纪,吃食上都偏素,所以几乎都是素菜,几无荤腥。
“是婶子你太客气了。”玉忘苏笑笑,“我们忽然造访,便已经是叨扰了,婶子不嫌我们烦就好了。”
“有人来住啊!我还高兴呢!哪里会烦。如今这里也就是我和老头子守着,寻常无人来住的。”刘婶叹息着。又说起他们夫妻都是余家大夫人陪嫁的人,便为大夫人好守着这处别院。
不过寻常这里是没人来的,余家多的是好玩的去处,很难想起到这边来。
大老爷一家并没有分出来单过,故而也是住在余家大宅里的。也就是余杭偶尔还会来看看他们这两个老人家。不然实在是连说话处都没有。
周边的邻里都是普通的百姓之家,看这别院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也不太敢结交他们。
家世身份不同的人,就算不说谁瞧不起谁的话。其实之间总是横亘着沟壑的,有着明显的界限,寻常不太来往。
“你们来了,能陪着我们说说话,我们心里高兴着呢!”
两人很快也就张罗了一顿晚饭来,玉忘苏便去喊水生和刘叔来吃饭。
“婶子的手艺可真好。”玉忘苏感慨着。来到这个时代时候,因为练的多了,她的厨艺虽有进益,不过比起刘婶这样的,实在就差的远了。
“你也很不错了。”刘婶乐呵呵的说道。“你们可别拘束,来了这里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一边说还一边给玉忘苏夹菜,“要多吃些,你还要喂孩子呢!看这瘦的。”
吃过了晚饭,玉忘苏要和刘婶一道收拾碗筷,却被刘婶拦住了。
“才几个碗,我来收拾就好了。你们先去把屋里的炭火给燃上吧!暖和了才好睡。”
玉忘苏只得去燃上炭火,暖融融的气息把屋中寒气都一一驱散了,很快也就暖和了不少。清渠园中因是有着很大荷塘的缘故,清渠环绕,倒是不如外面冷。
此时的荷塘倒只是依稀还有几片残荷的影子,可见盈盈碧水,又另是一番景象。
池边种了几棵黄栌,此时叶片尽皆霜染,红的灼灼似火。又映衬着雪的白,那景象十分动人。
“这里的景色还真不错。”玉忘苏含笑说道。红叶似火,在暮秋冬初,当真是极好的风景。
“既是别院,自然景色往往是不错的。我也有几处别院,若有机会,带着你去看。”
“好啊!”玉忘苏笑着依偎在他的怀中。
深夜,水生是被屋外的动静惊醒的,他猛然起来,见身侧的玉忘苏还在熟睡,便放轻了脚步。
走到院中,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澄莹的月光落了满头满肩。
水生步步走近,男子回过头来。“表哥还是这么警觉啊!”君无名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水生示意君无名到一边的水榭中去坐。
“余杭趁夜找了我,说是你和嫂子带着孩子回京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我带了些高手来,就潜藏在府外,若有可疑之人靠近别院,便能趁早处理了。”
“娘她还好吧?”水生忍不住问道。
“太后懿旨,四处招募名医,前几日徐瑶揭了皇榜。我看着,姑母的脸色好了不少。等你回去看看便知晓了。”
“徐瑶?她竟然也回来了。”水生叹息了一声。当年徐神医去世之后,徐家可谓是大厦倾倒,不过一夜之间,仆人便都被打发殆尽。
而徐神医留下的一双儿女,也都在京城消失了。
徐瑶有夫婿,嫁的正是徐神医当年的得意弟子姚墒。夫妻二人倒是并没有真正隐姓埋名,反而买了几座山头,种植草药,四处救死扶伤,世人把那个地方称之为“药山”。
名声渐渐大了,自然天下各地去求医的人很多。
不过这些年,徐瑶和姚墒都不曾回到京城来,即便是京城的权贵派人去请,奉上世间奇珍,夫妇二人都不曾动心。
只言绝不回京城,若是病人找上门去,自然会医治。
夫妻二人这些年救过很多人,其中不乏朝中重臣,江湖豪侠。即便有些人没请到夫妻二人,怀恨在心,却也是不敢真出手对付二人的。
倒是没想到,徐瑶竟然还会回到京城来。
“是啊!也是姑母曾积下的善缘。”君无名笑了笑。徐瑶的到来,的确让京城很多人都大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多少豪贵请不来的人,竟然会主动去了安国侯府。
“明日,还要劳烦你了。”
“怎么一些时日不见,表哥也和我这样客气起来了?”
“不是客气,我不在京城的时日,府里有劳你们了。”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听不到这样矫情的话了。”君无名苦笑起来,“嫂子和我那小侄子都好吧?我那小侄子,我可都还没见过呢!
“你都不知道,语兰那疯丫头,在我面前得意的那个样子。”
“他们都好。”
“看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一同到侯府去。先见一见姑母,至于以后的事,我们还是都坐下来再商讨。”
“好。”
“那我就先走了,表哥早些歇息吧!”
看着君无名离开了,水生才折回了屋子。
次日,玉忘苏醒来的时候,身侧的衾枕已经冷了。她叹息一声,起身洗漱。
她看着欢欢还睡得很熟,便先出了屋子。刘婶已经在准备早饭了,玉忘苏便去帮忙。
“新换了地方,住着可还惯?”刘婶笑着问道,手上却是半刻不停。
“很好,让刘婶操心了。”
做好了早饭,刘叔已经把庭院给打扫好了。雪倒是已经停了,可积一地厚厚的雪,还是要清扫一下。若是结了冰,踩在上面是要摔到人的。
“快喊你们孩子爹来吃早饭吧!”刘婶含笑望着玉忘苏。
“他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大冷天的,怎么出去这么早啊!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很,身子好。”刘婶笑笑,不再多说,“我在灶上给欢欢熬了粥,他吃的吧?”
“吃的。”玉忘苏笑着点头。自从四个月起,她也就会给欢欢吃些辅食了。“倒是让刘婶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啊!举手之劳的事。”
吃过了早饭,刘婶便要出去买菜,问起玉忘苏要不要出门去走走。玉忘苏想着也还没好好看看京城的样子呢!便答应了下来。
让欢欢穿的很厚实,这才抱着欢欢和刘婶一起出了别院。
京城的早市是十分热闹的,卖的大多是各样新鲜的菜蔬水果。倒是人海熙攘,在她看来,这样拥挤的场景,倒有些像是松江府的荷花节了。
“如今早市可一定要来的早,不然啊!可就没什么好菜了。这个时节啊!好菜蔬难得的很。”刘婶一边走一边说着。
玉忘苏看着那些菜蔬,还真的是很新鲜,水灵灵的。刘婶挑拣着好的买了不少,还说天气冷,遇到好的就要多买些,拿回去也是放得住的。
玉忘苏见不远处有家点心铺子,卖着热腾腾的各色点心,香气扑鼻。便也买了不少。
……
一大早的,水生也就出了门,和君无名的人回合。
君无名还带了个奇人来,为水生乔装打扮一番。看着那人收了手,君无名便递了手镜给水生。
水生看着镜子里的模样,微微皱眉。这手艺还真是奇了,怕是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都未必认得出来了呢!
“你带的这人还真够厉害的。”水生赞扬着。
“自然是要有些本事的,不然我带在身边做什么?”君无名笑起来。
马车到安国侯府停下,君无名便下了车,招呼着人搬着带来的药材往里面走,水生也混杂在其中。
水生盯着侯府的牌匾看了好几眼,皇家敕造的府邸,那字还是当年帝王的所题。
以前出征在外,也不是没有许久才回来一趟的事。可这一次,却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已经多久没回这个家了?
以前的他,还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回自己的家,还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那时候想过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战死沙场,实在想不到会落到如斯地步。
看了两眼,他还是搬着药材进了府。府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还是旧时熟悉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若说变了的话,倒是府里的仆人似乎少了许多,一路走来,今天显得很冷清。
府中的主子一向不多,可到底是这样的门庭,府中养着的下人还是多的。这样的人家,只有总买仆人的,没有总把人往外打发的道理。
“姨母嫌府里人多,吵得慌,想着她一个人,也实在用不着太多的人伺候。府里办过了丧事后,仆人便被打发走了许多。”君无名低声说着。
想着幼时总来玩耍的安国侯府是何等的热闹,如今,竟然是这般凄清的模样了。
路上厚厚的积雪也还没有打扫,一路走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还要小心着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