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青和梅逸尘正在堂中低声说话,突然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嚷嚷,神医神医的叫着。陈素青闻言,眉头皱了皱,连忙推门出去,只见一个汉子一手夹着罐子,一手提着篮子进了院子。
那汉子见了陈素青,立刻高声喝道:“陈姑娘!你怎么来了?”
陈素青仔细看了一下那汉子,原来是钱家老三,心中不由提了一下,先是低声喝道:”小声点。“说完又狐疑问道:”你来做什么?“
钱老三抬了抬手中的罐子,笑道:“昨天杭州头场雪,我特地去灵峰给赵先生取了梅花上的雪水。”说着又笑了笑,补充道:“这个泡茶好。”
陈素青看他神情,不像是说话,便将他迎进了屋子。
钱老三进了屋子,见梅逸尘立在屋中,便扭头问陈素青道:“这位是?”
陈素青掩上门,回道:“这是我的表哥。”说罢又同梅逸尘介绍道:“这个是钱掌柜,家里做水运的。”
钱老三同他们寒暄了一下,问道:“赵先生呢?”
陈素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内屋,道:“为人诊病呢,你小点声。”
钱老三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他拿来的篮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看下了雪,怕张郎中懒怠,特意拿了点吃的上来。”
陈素青心中却是不大信息,淡淡的道:“你到殷勤。”
钱老三也不恼,嘿嘿的笑了两声,道:“陈姑娘,你久未来杭城,难怪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和哥哥可是时常上吴山看赵先生。这不是,他前几天说,梅花上的雪水泡茶好喝,我还特意找了我们家里最漂亮的小丫鬟去给他采的,又亲自送来了。”
陈素青听他这话说的也太过真诚,实在有些无稽,也不由觉得有些可乐,便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兄弟二人,现在不会在这里拿刀提棒的了?”
钱老三笑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赵先生救了我们兄弟二人,又找人调和了我们和潘鱼儿的矛盾,我们感谢都来不及,难道会恩将仇报?”
陈素青听他这话,说的倒是有理有据,心中也便信了他的话,于是对他道:“我看你在这里,生龙活虎,想必子风草是解了的,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样了?”
钱老三闻言,点了点头,连忙道:“说起子风草,还要感谢你和沈公子,帮我去於潜取。说起来,沈公子没同你在一起吗?”
陈素青闻言,脸色沉了一下,然后低声道:“他有点事。”
钱老三见她神色不好,也就没有再继续问,只是转而道:“我哥哥现在也都好了,这会儿出去跑船了。”
梅逸尘闻言,接过话道:“这个天,还要出去跑船?”
钱老三脸上有些无奈,道:“谁说不是呢?”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永康公主大婚在即,上头下了死令,要杭州知州把一千匹丝绸罗锦在年底之前送去京城。皇家的差事,没法子,只好去一趟。”
陈素青微微有些吃惊,道:“一千匹?都是给公主大婚用的?”
钱老三点了点头,道:“是啊,这还只是江南一带的,像是什么江宁的云锦,姑苏的缂丝,湖州的丝绸,杭州的纱罗,各式各样,每样选个几十匹,也就一千多了。若是再看其他各地的,那只怕就更多了。“
梅逸尘听他数来,笑道:”天家富贵,咱们真是想不到,还是钱掌柜有些见识。”
钱老三笑了两声,道:“说起来,我们也就是跑的多,稍微见的一点,但是要是到了京城,就跟瞎子一样,还是许多不知道。”
陈素青笑了笑,道:“不过这到了年底,路上也乱,我们来时还遇到了水匪,也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样。”
钱老三闻言,有些吃惊,道:“水匪,在哪遇到的?你们将他们杀了?”
陈素青摇了摇头,道:“在镇江那里遇着的,我们急着赶路,便拿一些银子打发了,没有同他们纠缠。”
钱老三听了,便更奇怪了,他低声道:“这么容易打发的水匪?可还记得什么模样?”
陈素青便将那夜的事情与他简要说了,钱老三听了,若有所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往内堂看了看道:”赵先生这病诊了这么许久时间?“
陈素青闻言,也微微蹙眉,她刚刚和钱老三说了一会儿话,好不容易略微缓解了一些担忧,此时钱老三提起,她心中不由又提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内堂的门。
梅逸尘对钱老三道:”这是个顽症,只怕还需要些功夫,要不您先回去,有什么话,我们代为转达?“
钱老三忙笑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来一趟,不见赵先生,又觉得失礼,还是等等才好。“
陈素青这一会儿,心中百转千回,心中又挂着陈素冰,便实在不想同他多言,也不搭腔。
钱老三见她不言,也觉得没意思,便又同梅逸尘道:”梅公子,你家是哪里的?“
梅逸尘闻言,拢了拢手应道:”我家是江州那边的。“
钱老三点了点头:“江州啊,那就是长江边的。”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们这里运河的生意被潘鱼儿分了将近一半,也想着往长江那边分分。”
梅逸尘闻言,眼神动了动,但没有多言,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
陈素青听他二人说话,心中更加烦躁,于是便站了起来,在房中焦急的踱步。
三人又呆了好一会儿,内堂的门突然开了。陈素青见了,便连忙往房中去了,梅逸尘和钱老三也站了起来,往内堂中走去。
陈素青一进内堂,就见赵元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左手撑在门框上,右手抚着胸口,微微咳嗽。
陈素青看了他一眼,急忙道:“怀机,怎么样了?”说着又往房中看去。
怀机咳了两声,手往房中走去,气若游丝的只说了两个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