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看了白依伊一眼,看她脸上的怒意未消,就这么见客,只怕不好,想要劝几句。
白依伊却是正好有气没处撒,想也没想就让人去前厅喝茶。
小丫头被白依伊的脸色吓到,快步跑了。
魏嬷嬷劝道:“小姐,怒不显面!”上位者,若是喜怒都显在面上,很容易让人抓到弱点。
白依伊不在意道:“无妨。”不过是个“仙女下凡”的韩家女子,只会装作柔弱哭着求同情,这样的人,她还看不上眼。
韩梦凡正手里拿着个锦盒坐在小花厅里愣愣地出神,就看到白依伊从后院带着怒意而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问:“伊表妹这是怎么了?”
白依伊懒得看韩梦凡那假惺惺的样子,坐下直接问:“二表姐是找我有事?”花小娘有病,给自己女儿安了个什么仙女下凡的身世,又在及笄礼的时候取小字仙露,是指望眼前这个蠢货嫁给皇家当皇后吗?
韩梦凡期期艾艾地坐在那里,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子上,面上诚恳中带着可怜,柔柔道:“那日伊表妹想要我的白梅钗,我也是糊涂,即便那是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可表妹喜欢也该让给表妹才是。那日回府,二哥说了我一顿,说我这做姐姐的不应该。我昨日闭门想来,二哥说的有道理,怎能让一只玉钗来毁坏了你我的姐妹情谊呢?”她将那锦盒打开,露出里面质地上乘的玉钗,眼中含着三分泪意,道:“伊表妹,我们重归于好,还像从前那样亲亲热热做姐妹,可好?”
白依伊伸着脖子看了看那玉钗,果然是那日韩梦凡带着的那支,心里不禁好笑,花小娘这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呀,送了玉钗来,让韩梦凡伏低做小,好暗示韩志阳的大度?这是拿她当个傻子糊弄呢?是不是觉得她摘花摘得不多,还想再来一次?
韩梦凡看白依伊不说话,觉得她是故意凉着自己,好给自己难堪,心里把她恨了个半死,脸上却更加委屈可怜了些,轻声呼唤她:“伊表妹?”小娘太过分了,竟然要她舍了脸面来求白依伊这个商贾之女,就为了二哥能娶到白家女?她想起早上放在自己匣子里的那张琴行的房契,忍了又忍,态度谦卑得很。
白依伊回过神来,看着那锦盒里的玉钗,示意晴风收起来,之后不耐烦地轰人。
负荆请罪的前提是蔺相如和廉颇同侍一主,不得不共同进退。可她白依伊与韩家可是不共戴天的!
韩梦凡在自己的家里被人这样毫不留情地轰走,送她出藤竹院的小彤还板着脸,好像自己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韩梦凡气得捏着帕子的纤纤玉指微微颤抖,眸子里像是淬了毒。她恶狠狠瞪了一眼写着“藤竹院”的院子牌匾,咬着牙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回到百合院,韩梦凡难免又是一顿哭诉。花小娘为了大局着想,拍着女儿的后背,柔柔地安慰,并答应了事成之后,由着女儿自己挑选夫婿,这才让韩梦凡的哭声低了些。
将韩梦凡的面子狠狠踩了一脚的白依伊只觉得浑身畅快,看着那玉钗,随手赏给了晴风。之前也不过是逗弄韩梦凡罢了,这样的货色还入不了她白依伊的眼睛。
后来,韩梦凡发现自己珍爱的玉钗竟然出现在一个丫鬟头上,气得差点当场发作,此为后话。
晴风笑着收下玉钗,直接戴在了头上,陪着白依伊回去后院,与魏嬷嬷说话。
白依伊吩咐魏嬷嬷去好好查一查慈云庵和韩家的关系,再打听打听韩千蓉在慈云庵过得如何。
魏嬷嬷走后,白依伊百无聊赖地过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慈云庵的消息。
依旧是藤竹院后院的葡萄架子下,魏嬷嬷喝了口茶,压着声音,沉声道:“韩府是慈云庵的香客,每年都会捐几百两银子,除此之外,还没有发现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她又喝了口茶,继续道:“至于韩大小姐,她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去了慈云庵里,又是老香客了,慈云庵自然是盛情款待的,不但专门拨了个极好的二进院子给她住,那主持还常常当着有头面的香客来请韩大小姐去下棋,给足了韩家面子。”
白依伊冷哼一声,道:“可见是个势利的地方。”见钱眼开,侮辱佛门,宵小市侩,臭表脸!
魏嬷嬷点头,之后若有所指道:“腌臜的地方令人讨厌,可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白依伊点头道:“韩家不过是一年给几百两,她们就能像是哈巴一样凑上前去。”她冷笑一声,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嘿嘿,白家可不缺钱。
魏嬷嬷笑道:“咱们不必花那么多钱,釜底抽薪就是了。”
白依伊不明其意,笑出一口白牙,眯着眼睛凑过去,问:“怎样釜底抽薪?”
魏嬷嬷便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给白依伊听。
金不慕趴在墙头上,看着葡萄藤下的女子一时间峨眉微蹙,一时间连连点头,一时间又屏息凝神,最后眉飞色舞起来,拍着手叫好,不由得喃喃道:“说的是什么?”他很想听一听到底是什么样釜底抽薪的法子可以让一个人有这么多表情,可惜离得太远,那个姓魏的婆子说话声音太小。
张赫一脸无奈地扶着梯子,好好的案子不查,少爷不知发什么痴傻,日日来瞧那姑娘。那姑娘若是别的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韩府的,要知道,他们来阱州,最主要调查的人可就是韩义鹏!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梯子上的少爷,幽幽叹了口气,若是老爷知道少爷爬梯子偷看女人,还不把少爷和他的腿都打断了?
金不慕看着那小姑娘出了后院,又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从梯子上下来。
张赫为了保住自己的腿,劝自己家少爷道:“爷,咱们商量个事呗。”这爬墙头的可都是采花贼,咱们能不能不这样?
金不慕看都不看他,径直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没商量。”
张赫咬牙切齿,在其身后无声抗议。
空中又飘来一句话:“不许背后骂我。”
张赫一愣,他深度怀疑自己家少爷的后脑勺上长着眼睛,他翻了个白眼,吐吐舌头,转头又看了看那白墙灰瓦的高墙上冒出头的香樟树叶子,不敢多停留,赶忙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