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
越子倾还穿着昨日在皓月轩所穿的那件半臂石榴襦裙,眼下浮青,整个人看上去略显疲惫。
昨夜她在得知盈清被收押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去议政殿求昌凌帝。
可惜昌凌帝态度有史以来的强硬,她跪了一夜,竟连面都没见到。
于是今日一早,她又跑去求许太后。
可平素最疼爱她的二人,这次都选择了避而不见。
跪了一夜,越子倾也算想明白,盈清的败露,是吴子慕在背后搞的鬼。
眼前浮现出那日聚悦楼中,吴子慕取下帷帽,对她充满恨意的那双眼睛。
“真奇怪,哪怕恨你这么多年,竟也会奢望,你会开心的唤我一声姐姐。”
当时越子倾从初见的惊愕,到强作镇定,再到总算有丝理智,怀疑是江湖传闻易容最高境界的人皮面具。
也直到吴子慕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趁乱触碰捏到的真实感,才让她彻底相信了。
她有个孪生姐妹。
而且是个对她满怀恨意的姐姐。
“笑,你不是爱笑吗?你笑啊!”
若非张伯不放心,正好敲门进来,冲过来拉开吴子慕。
说不准,沉浸在巨大惊愕中的她,那日就被吴子慕活活掐死了。
可对比她气息不顺地咳嗽,吴子慕突然喘起气来的样子,更像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随时从这个世上消失一样。
也不知张伯给她服用了什么药丸,那一瞬惨白的脸上,才又显出一丝生气。
想到这里,越子倾不禁冷笑。
她一直用这张脸骗人,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这张脸骗。
吴子慕既以巫蛊和冷宫走水案相挟,手中必然掌握了所有证据。
怪只怪她一时大意,以为那张熟悉的面孔对她就算再厌恶,心总该跟她在一处的。
不然也不会平白让证据落入他人之手,令她的谋划成了竹篮打水。
越子倾也想明白了,在白彻雷厉风行,一应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盈清已无翻盘的可能。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让盈清挟持她,逃出来再说。
她本就是个胡作非为的刁蛮公主,私放细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近来,她还真是诸事不顺,不然从什么时候开始,区区天牢守卫,也敢拦她的去路。
七八个天牢守卫跪在地上,跟越子倾已僵持了一段时间。
眼瞄着越子倾有踹人硬闯的架势。
居中的一个恳求道,“长公主殿下,盈清姑娘现在是要犯,若无襄王爷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触,殿下就饶过小的们吧。”
越子倾似听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不可置信的偏头一笑。
“什么时候,本宫行事,需要看一个异姓郡王的脸色。”
居中守卫一脸为难。
“昨夜收押时,除了盈清姑娘的十余人都已服毒自尽,若盈清姑娘再有闪失,小的们的性命,只怕都要不保,还请长公主殿下可怜……可怜小的们。”
听到其余人都死了,越子倾一急抬脚,就拉到了跪得青紫的膝盖骨,痛的嘶了一声。
她轻功虽好,武艺可不行,要被挟做人质,总要想办法先见到人啊!
所幸,她不是好面子的人。
“本宫就是因为想着你们,才想替你们进去劝劝,她要能早些交代,你们也就不用跟着受累,不是吗?”
这态度的转变,是母老虎一秒变小白兔啊!
听得几个守卫一愣一愣的。
可就算他们觉得越子倾说的再有道理,他们也没胆子放她进去啊!
还是居中那个守卫,“小的们真的是职责所在,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其余人亦跟着叩首。
“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竟油盐不进,越子倾气得呼了一口气。
“你们都是榆木脑袋吗?都说了本宫是来帮忙,帮忙,懂不懂。”
说着,越子倾还摊手点头,以示强调。
守卫们不动如山。
越子倾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直接迈步向前。
这可是陛下的宝贝公主,几个守卫神色惶惶。
一进,一退,谁都不敢真贸然出手阻拦。
眼见大门就在眼前,越子倾正以为此招可行的时候,守卫们却都死死堵住门,不让亦不退了。
还是原先居中那个守卫,“长公主殿下若是再往前,小的们就只能冒犯了。”
越子倾早已收起刚刚一路前行的得意之色。
“今日这天牢,本宫非进不可,识趣的,你们就给本宫让开,不然,不要怪本宫手下无情。”
几人都左右看了看别的同伴,在这宫里,惹上越子倾,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可若是放进去了,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他们左右矛盾之际,突然都眼睛放光的望向越子倾身后。
同时身后一声音传到越子倾耳朵里。
“盈清姑娘现在是要犯,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越子倾转过身来,笑里满是不屑。
“本宫若不呢?”
白彻躬身未起,“长公主可知陛下对您本是一味偏宠,为何在盈清姑娘的事上,却选择了避而不见?”
“与你无关。”
“却与殿下有关。”
白彻缓缓抬起身,迎上越子倾淡漠的目光。
“小王斗胆揣测圣意,盈清的罪不是她的身份,而是伤害了殿下。”
越子倾嘴角一丝冷笑,未有丝毫退意。
白彻只得走到越子倾近前,压低声音劝道。
“盈清姑娘现在的身份是他国细作,事发前一直在月琉宫当差,长公主处境本就尴尬,若长公主再闹出些什么来,只怕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你吗?”
越子倾玩味的笑着。
白彻不顾她那夜的阻拦,执意追查盈清与冷宫之事的关联。
还间接帮萧后洗脱了施厌胜之术的嫌疑。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这个与她为善的沙场英雄曾怀有好感,这刻恐怕全都消耗殆尽了。
白彻的心不由一抽,越子倾的不信任就如一把刀,在他心口划上了一个口子。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看着她做傻事。
“还请长公主三思。”
越子倾仿若未闻,回神就推开了毫无准备的守卫,跨进了大门。
她并未回头,只微偏低着头,冷冷对身后的白彻道。
“襄武王若再拦,就是想坐实本宫擅闯天牢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