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底下的官员个个惶恐不安。他们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有着自己的思量和打算。毕竟曹永在位的这些年,下面这些人可以说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他们现在最为关心的便是曹永倒了,那自己的末日还有多久会到来?
若此时和这三人打起来,以童无涯的身手,要赢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人心已如此惊慌,加之刀剑无眼,一旦交起手来,伤及无辜再所难免,恐怕到时的场面会更加难以控制。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我一闪身挡在童无涯的身前,指着三人怒叱道:“放肆!尔等也是徐州的都尉!如今竟为了一恶徒与上司拔刀相向!这是要造反吗!?还不给我把剑收起来!?”
三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却并没有收起刀剑的打算。
“怎么着?”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怒了,也终于体会到,我老板每天面对我这个不听话的下属是种怎样的心情。“曹永已是全徐州的公敌,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棺材,你们是不是也想举全家跟着他一起陪葬!?我再说一遍,给我把剑收起来!否则的话。。。”我两步从箱子中抄起那半截竹片,又从腰间摸出半片,两相一对,合成了一整只竹虎。这叫节符,作用等同于虎符,只是虎符为皇帝调动兵马所用,而节符却只能节制当地的军队。即便如此,军队中依然有认符不认人的铁规,如若违反,便罪同谋逆。“本官先着甲士将你们的家给抄了!”
三人一看,这下可真慌了神,赶紧把剑收了起来,噗通跪在地上求饶不已,早已没了刚才的那股煞气。我见状心中暗爽的不行,难怪是人都争着抢着当皇帝,这行使权力的快感,可不是其他事情能够比拟的。
缓步走到三人面前,见他们伏在地上不敢妄动,怒气已是消了几分。正所谓法不责众,揪住了主犯,只要其余众人认了错,就尽量不再处罚他们,否则这偌大的彭城,难不成让我一个光杆司令来维持局面?
“起来吧!既然你们知道错了,过往之事我也不想再追究。记住,你们是朝廷命官,而不是曹家养的狗。如果你们今后改过自新,还有立功表现,我一样会向刺史大人举荐你们的。”
三人闻言忙不迭的道谢,脸上也转惧为喜,一副壮志满满的样子。见了这三人的待遇,其他在座官员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朱由、王统、彭检听令!”我高举符节道。
“属下在!”
“我命你三人在半个时辰内点齐本部兵马,随我一同去解郯城之围!”
“诺!”
“国。。。国相大人,那我们呢?是否可以回家了?”我刚走两步,忽听有人问道,循声望去,原来是留县县令张沱。见他肥头大耳的样子,就知道他在任上没怎么干人事儿,而且此次也数他交的寿礼最多。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对了,差点忘了。这几日,还请诸位先留在相衙内。放心,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等我破了马贼,回来再与诸位同饮一钟庆功酒!”
此语一出,登时引来哗然一片。我也不顾他们的反对,径直往外走,待出了大门,转身对童无涯说:“哥,这次你就不用去了。我分给你五十兵甲,把他们都看好了,千万别让这些人和外面的人有所联系。”
“信弟,你只身前往,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哥,不是还有三个都尉呢嘛,不会有事的。”
一个小时后,三名都尉早就将人马点齐,他们也都各执兵器铠甲,随我向北迤逦而行。一路上,王统和彭检不断在我面前拍马屁,实在让我难以招架。唯有朱由,始终跟随所部而行。
我使了个花枪,让他二人在前带队行进。自己则放慢了马速,等着与朱由同行。朱由在这三人中最为气派,长相也很端正,看上去不应该和曹永他们是一个路数的。
“朱都尉,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似你这等人才,为何甘与曹永等人为伍?”
朱由闻言,脸色有些忧郁,叹了口气道:“属下十八岁时曾在家乡被察举为茂才,后因酒后为友寻仇,失手打死了当地一名泼皮,被官府缉拿。无奈舍却了家人,只身逃亡徐州。就在将要饿死之际,遇见了曹宏曹大人。他见我有些武艺,便将我征为食客养在府中。及至他弟弟曹永上任彭城令后,又将属下推举为都尉,以护其弟周全。”
我心想这曹宏为人阴险狡诈,可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有意无意间竟然救了不少好人,也算是给自己积了点阴德。
“国相大人,属下斗胆请您不要过于为难曹将。。。曹永。虽然他平日里横征暴敛,为祸乡民。可他也的确为百姓做了些好事,否则这彭城早就毁于黄巾战火之中了。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是朱由的恩人之弟。”说到最后,朱由的声音低的估计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
“那你可知,他豢养这批马贼,洗劫其他州郡,又使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单此一条罪名,就足够满门抄斩的了。”
“并非如此!国相大人有所不知,这批马贼并非曹永所养。当初,张闿率众来到徐州,首先便想血洗彭城。但彭城各县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兵丁,而对方足足有八千。曹永自忖此战毫无胜算,于是便遣人前去议和。为保彭城地区平安,曹永这才答应与其合作,除了允许他在彭城建立山寨,每月还需付给张闿金钱十万铢,此实为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大人明鉴。”
哦?我一听这事儿竟然还另有缘由。难怪如此苛捐重税,城里的居民们竟然没有一个去府里告状的。看来这曹永的为人,也并非我所想象的十恶不赦之徒。
“唉!即便朱都尉所言属实,但其养虎为患的不作为,使得徐州生灵涂炭,依然国法难容。”言毕,我看了看朱由失望的表情,接着说:“不过呢!若是曹永被一有些武艺的义士所救,那我也只能毫无办法了吧。”反正我的计划中也需要曹永暗中逃跑,不如就将这个顺水人情送给朱由,也让他报了曹宏的救命之恩。
朱由登时大喜,忙在马上抱拳道:“谢国相大人成全!”
“哎?”我赶紧伸手止道:“你谢我干什么?我答应你什么事了吗?”
看他不再言语,而是投来一束感激肉麻的眼光,我赶紧岔开话题道:“朱都尉,今日之事还得仰仗你多多尽力才行啊。”
朱由道:“是!属下也想请教大人,咱们不满一千兵丁若现在去驰援郯城,又如何能打的赢呢?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笑道:“谁说咱们要去郯城了?”
正说话间,前面忽然出现一彪人马拦住去路。只见领头一人策马来到军前喊道:“国相大人何在?”
我赶紧一带马绳,示意部队停止前进,自己来到那人面前问道:“我就是欧阳信,来者可是武原县令臧洪吗?”
那人赶紧翻身下马拜道:“正是在下,臧洪率武原民兵二百余人在此等候大人多时了。”
臧洪便是那个不来参加宴会的刺儿头。他为人刚直,不喜官员之间的应酬,在任上多有清名。当他第一次不来参加酒宴时,我就觉得他与曹永等人不同,是个干实事的。经过几番暗访,果然验证我之所料。早在几日前我便让童无涯偷偷把我的书信捎给他,并表明要剿匪的决心。臧洪自然是慷慨应允,于是按照书中计划,提早等在这里与我们汇合。
“辛苦了,臧县令,快快请起。”
臧洪这才又重上马背,与我并辔而行。两军合为一处,已有上千的规模,此时胜算更大,我便将朱由叫了过来,对他细密吩咐了几句。
大军来到泉山脚下,已是明月高悬。在朱由的带领下,部队又在山路中行进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得一个山谷前。这山谷的远处是一座极大的石台,与后面的高山紧邻。高山崖壁上有若干的洞窟,隐隐有火光晃动,看上去似是有人居住。而此刻的石台也被人建成了山寨,周围皆有木栅保护。除了木栅,山寨的四周俱为三米多高的谷壑,人若掉落下去,再想爬上来,可得大费一番周折。山寨唯一一条进出口,便是我们面前这条三百米长的天然石桥。石桥仅供两人同行,且坑洼难行,一不留神就会掉落到旁边的谷壑中去。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暗叹果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若是正面强攻,别说这一千人,就是再多上十倍恐怕也得铩羽而归。
我对朱由使了个手势。他见状挑了四个精壮之人,脱了铠甲,仅带了佩剑往寨门走去。刚走了一半,忽见从寨门上露出一个脑袋,大喝道:“什么人!?”
“是我!朱由!”
“哦!是朱都尉啊!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啊?”那贼哨似是早就与朱由相识甚久了。
朱由笑着说:“嗨!我家曹将军遣我来看看你们还缺点什么,顺便跟二当家的谈点事。”
“这也太晚了吧,都过子时了,二当家早就休息了。”贼哨好像有些狐疑。
“唷!”朱由悔得直跺脚。“你看看,今天我们新来的国相大人过诞,没想到我多喝了几钟给误了时辰。你看,我来都来了,再跑回去也天亮了,不若让我们几个进去凑合一宿,早上直接和二当家谈正事,如何?”
贼哨犹疑了半天,又使劲往朱由的身后看了看。天色本就黑暗,加之我们尚有树林遮身,贼哨瞧了半天也看不到什么,这才点点头道:“好吧,稍等。”
一会儿的功夫,寨门缓缓吊开,几人走了进去,木门又再度落下。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忽见刚才贼哨位置的火把被举了起来,左两下,右两下,正是得手的信号。等寨门再度吊起之时,这上千人放轻了脚步,鱼贯进入寨中。
朱由跑到我面前,身上白衫的胸膛处,已多了一些血渍。我等他穿好铠甲,这才突然大喊道:“奉曹将军之命!剿杀贼寇!冲啊!”
身后千人齐声呐喊,在这山谷中,喊杀声势更添一倍。他们都大喊着奉曹将军之命,见着手持兵器的就杀,混乱中还不时放走两个逃命的。
张闿此次率众攻打郡城,本就倾巢而出,加上也放心后方不会起火,所以寨中只留了不足一百人留守。这些人突然遭到攻击,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做了俘虏。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俘虏数十人,斩杀十五人,还有两个逃跑的,二当家张闿之弟张蒙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这不可一世,为祸徐州数载的响马贼寨,就此告破。
臧洪满脸高兴的跑来说道:“大人,我刚才在这山洞中,发现了张闿掳掠来的少女和财宝,请问该如何处置?”
我想了想问道:“臧洪,此处若由你把守,需要多少人能守得下来?”
“仅需所部二百人足矣,这山寨建在此地,若强攻之,如同足底涂油,难以着力,最是好守不过。”
“好!我再给你拨二百人。两天后,张闿必率大军赶来,他如强攻,先打他一阵再说。待挫掉他的锐气,你便告诉他,是曹永命人来劫寨的,若想找人算账,就让他来彭城找我。等他们走后,你就将这山寨一把火烧掉,引军先回武原县。待此事过后,我必给你记上头功。”
“是!大人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我点点头,刚要转身,觉得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一句:“这几天,你们仔细四处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道之类的。张闿经营此处已有些时日,应该会有逃生用的通道。”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此间事了,我和三个都尉清点了一下张闿掠夺来的财宝,核算下来竟然约有上千万铢。我们将东西打包,又留了足够的粮食和军需给臧洪,这才带着俘虏和被掳掠来的女子,缓缓往彭城行进。
计划已完成了第一步,而关键中的关键,正是未来这几天,彭城是从此消灾弭祸,还是惨遭屠戮,就看这下一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