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欣所在的客房之内,那名刺杀未遂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宇文府卿与徐衾一左一右坐在茶案两端的方角凳上,身边朱离焦绰等人分侍而立。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名军汉,宇文欣冷声问道:“佟川,事情办的如何?”
佟川躬身叩首,回禀道:“已经盘问过了,店中小厮刚入夜便遭人击昏,被绑在了柴房里,显然是被调了包,那死者虽然面目全非,但属下清点随行兵士时却发现少了两人!”
“好,劳烦万俟将军了,下去吧!”
佟川退下之后,宇文欣盛怒不已,厉声喝问:“堂下匪类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本卿恩人!快说,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我乃高将军随从,为报主仇而来,何须受人指使!”面对宇文欣的喝斥,这位兄台展现出了丝毫不逊于他的风范。
“高将军?“宇文欣眼波一转,猛然想起了那个首级被连夜送往长安的匪首高崇迎,回头看看徐衾,这位伊公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宇文欣正待多问,底下那人竟然嘴巴紧闭,面上也开始狰狞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同牛铃,片刻之后一口鲜血自口喷出,身子一沉便横倒在了地上,佟川赶忙上前试探,已然是气绝身亡了。
昨夜里抓住了两个行刺伊公子的刺客,其中一名被毒水毙命,死状奇惨。另一个被太府卿宇文欣连夜提审,自称是匪首高崇迎旧部,为报杀主之仇所以趁夜偷袭。
这件事在金州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成了不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为此,宇文欣也感到颇为蹊跷,因为这二人并非混入营中的新面孔,恰恰都是此行队伍中的随从。
先前死了一个,谁知提审到一半的时候,另一名义愤填膺的老兄竟然咬舌自尽了,一时间还真是死无对证。
虽然发生了如此蹊跷之事,好在没有人命伤及。前路漫漫,一行人稍事休息后,便于西河渡口登船,顺水而去。
这一日天气晴好,水面上相对风平浪静,徐衾站在船头,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脚下波澜并不太大的西河之水,双眸失神的陷入沉思,一副暗怀心事的模样。
朱离侍立在身后,将一件绒领外袍为主公披上便退了回去,徐衾没说话,紧了紧肩上的袍领,心中暗暗的思虑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了,马上将要面对的境况不得而知。
这一路如梦似幻的经历下来,有些事情让人捉摸不透,更有一些危险就在眼前,可是无论怎样,这第一步已然是踏出,开弓自然没有回头箭。
“不知道陆统领和邓飞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徐衾仰头望着天上的游云,若有所思的自口中悠悠说了一句。
朱离和声宽慰:“主公放心,此去长安的路线属下已经通过飞鸽传信而去!”
“嗯!”徐衾应了一声,望着滔滔西河之水没有再言语。
……
东府城南端有一处僻静的老宅邸,古朴清幽,宅邸门前两只相对斑驳的石狮威风凛凛的立在淡色朱门左右,两棵参天松柏傲然立在石阶之下。
宅邸那两扇淡朱漆大门上方正中心的位置,一块雀额牌匾上依隶书写就四个红彤彤的大字:柱国段府。
这便是前任宰相段澈韦的府邸,昔日此老功高至伟,先帝特此批下了这块意义非凡的匾额,还命能工巧匠修缮了这处东府城屈指可数的豪华宅邸。
本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段府附近的街巷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都是窗门紧闭,乍一看宛如空城一般。
段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石阶下左右分立着数十名全副披挂的廷尉,府门前的古树上还拴着一匹缨红锁绿的白骠黄蹄的骏马。
一辆二乘马车驻于廷尉之前的石板路上,在马车后方,则是四驾森然的木架囚车。
段府的庭院里,上百名廷尉在沈放和裴通的率领下将一群半衣半甲的武士和两个宽袍儒衣的男子围拢在了过堂房的门前。
院内的气氛颇为紧张,双方都亮出了泛着寒光的钢刀长剑,呈对峙状矗在那里,似乎谁也不愿退后一步。
站在过堂房门前的武士将那一老一少二人守护的滴水不漏,这边的廷尉更是显得有些虎视眈眈。
“段老先生,本卿也是照章办事,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天子有命,您还敢违逆不成?”大理寺卿沈放双眼微眯,阴阳怪气的规劝着。
对面那位老者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虽然只穿了一身宽袍帆衣,周身却散发着一股不可蔑视的威仪感。
听沈放这么一说,这位老人家轻捻着胡须,恨恨的回讽:“沈大人高看了,段某比不得你,而今世人皆知当朝圣上手底下走狗辈出,其中有一条狺狺更甚!只是不曾想到今日竟叫到了老夫的门庭来。”
老者顿了一顿,冷声道:“段某的为人想必各位很是清楚,如果再行狗仗人势之举,恐怕他陈仲理的座下就要多条断脊之犬了!”
“段澈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放气得火冒三丈,恨然呵斥:“今日要抄你府宅乃是御笔亲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你这个三朝元老不会不清楚,如果现在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再乖乖随我去大理寺受审,本卿可以保你全家性命,如若不然,你知道圣上的脾气!”
听到这话,段澈韦身边那名锦领宽袍的青年男子登时便握紧了手中宝剑,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见青年蠢蠢欲动,段澈韦微微抬手,满不在乎的瞪着沈放,哈哈笑道:“既然话都说这个份上,那你我就再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沈放和裴通的目光都有些诧异,他们万没想到这位前任宰相大人不但辅国时铁腕在握,告老后仍旧雷厉风行,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对父子竟然敢以五十家勇就和数百廷尉分庭抗礼甚至大打出手,根本不将陈仲理这位皇帝放在眼里。
沈放气急败坏的指着段澈韦,怒不可遏的喊着:“段澈韦,你敢……”
“老夫今日就是要敢给你看!“段澈韦沉声喝了一嗓子,那只微抬的手陡然一挥,身边青年拔出利刃,家勇武士们应声提刀,不由分说便朝着廷尉杀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