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敲完最后一行字，李清欢慢慢把双手移开键盘，长长舒了口气。
冲量影视文学网连载的小说《童年的土拨鼠》终于迎来了最后一章。这部作品就李清欢个人而言，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前期冷清的读者流量，使他几乎磨灭了创作的激情，好在没有半途而废，一直坚持到完本。
虽然网站那边不希望这部风口浪尖的作品在热度没有消退之前完本，但李清欢觉得根据原剧本的主线，故事应该结束了。如果再继续写下去，只能让男主冲出银河系，跟M78星云的外星人战斗。那样又臭又长的小说，只会让读者感到厌烦，不仅消耗读者的耐心，也消耗作者的人品。
李清欢刚才为了保持写作状态，一直忍着没去厕所。现在大功告成，他打算上完厕所就去睡觉，可是刚脱下裤子，就听外面的座机电话响了。
李清欢只好提上裤子，先跑过去接电话。
那是冲量影视文学网打来的电话。一个女生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您好，我是冲量文学网的编辑，请问您是小说《童年的土拨鼠》的作者‘三十六把刀’本人吗？”
“嗯，是我。”
李清欢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12点。
“请问，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李清欢没说自己正要“方便”的事，只说了一句：“方便。”
“现在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电话那边，女编辑的语气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卖着关子。
门诊的座机距离厕所比较远，电话线不够长。李清欢几乎快要憋出内伤，焦急道：
“先说坏消息吧。”
女编辑说：“坏消息是官方部门，已经通知网站查封你的小说。明天凌晨12点以后，读者将再也看不到《童年的土拨鼠》这部小说。”
李清欢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在他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现在ID昵称【调皮的杰克】在书评区发的预告函，已经被不少读者截图发到网络上。不仅普通网友转发，一些娱乐圈的明星为了蹭热度，也都针对这件事发微博。每次有新预告函出现的半小时内，微博转发量就会达到相当恐怖的数字。
最近“野战杀手”四个字成了热搜词汇。各大论坛火爆的帖子，基本都在讨论这个杀人魔，风头不亚于前阵子落网的白银杀手。
李清欢打开东城大学的校园论坛，看见同学们在一个标题是《野战杀手真变态》的帖子里讨论关于隐形人的话题：
楼主-铁血→☆猛男：【太恐怖了！下一个会是谁？】
1楼-施露露：【因为野战杀手，我跟饥渴难耐的男友分手了！】
2楼-唐家三姐：@小超【要不咱俩也分手，直到凶手落网？】
3楼-小超：【太特么丧心病狂了，还不让人打野战啦！】
4楼-寂寞的白老师：【我们打野战的招谁惹谁了？】
5楼-程绩高：【哈哈，让你们秀恩爱，死得快！】
……
怀疑、恐惧、猎奇、跟风是这个话题关注量惊人的最主要原因。可怕的预告函一次又一次应验，不得不让人产生关于死亡的思考。
尽管网站声称“预告函”是有人利用系统时间错误的BUG在书评区恶作剧，但仍然无法平息这场风波。如果不封杀李清欢的小说，必将引发更大范围的社会恐慌。
“那……好消息呢？”李清欢问。
女编辑回答：“星白影视公司的制片方，昨天打电话联系网站，有意向把《童年的土拨鼠》这部小说改编成网络剧连续剧。我们网站这边希望能帮您运营这部作品的版权。”
其实对方没开口，李清欢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网站肯定又想跟自己谈版权的问题。
昨天《童年的土拨鼠》这本书借“野战杀手”的顺风车登上了热搜榜，引发相当大的关注。只要有关注，必然有商机。面对这笔可观的商业资源，冲量文学网自然不会放过捞钱的好机会。
《童年的土拨鼠》就像一颗小摇钱树。现在这棵树越长越大，变得越来越值钱。当初网站没有强烈争取版权是没想到这部作品能迅速蹿红。现在网站不再满足于稿费的收入，希望得到版权赚取更多收益。
李清欢岔开话题，问道：“改编网剧，谁演男主角？”
女编辑回答：“星白的制片方刚刚提出这个企划，还没进入选角阶段。不过正常情况下，男主角的扮演者，应该是星白旗下的著名人气男团偶像——吴艺晗！”
……
谁是吴艺晗？
李清欢只听说过吴亦凡、张艺兴、鹿晗，从没听说过“吴艺晗”这个艺人的名字。他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搜索“吴艺晗”，照片是个看起来比女生还清秀的小鲜肉。这个从来没听过的明星，微博粉丝竟然有3500万，赫然是家喻户晓的当红流量小生。
难道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李清欢扫了几眼以往不经常关注的娱乐新闻，顿时惊呆了。
整个华语娱乐圈，仿佛经历过一次大换血。很多熟悉的明星在娱乐圈的地位被一些类似“吴艺晗”这种陌生的新面孔取代。差不多半数的老牌明星不见了，比如：范爷、大幂幂、何老师、小S、冯小刚炮、张老谋子……
虽然网上能查到这几位的名字，但对应的都不是李清欢熟知的明星脸，而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这种情况就像《复仇者联盟3》的灭霸打了个响指，娱乐圈半壁江山的明星从这个世界销声匿迹。
还有这种操作？
尽管不了解具体情况，李清欢依然肯定这又是那个剧本的杰作。
他想起很多“抄书流”作品都有这样的情节，比如电影《夏洛特烦恼》里的主角夏洛，重生在杰伦出道前的时代，通过抄袭《双截棍》等作品走向人生巅峰。
然而，这种套路在李清欢所在的世界行不通。因为虽然很多熟悉的明星不在了，但他们的作品还在。
那些经典的音乐作品、电影创意、优秀思想、文化潮流，一个都没少，只是作者变成了一些陌生的名字。
……
“喂？”
“三十六把刀？”
“还在听电话吗？”
听见电话传来女编辑声音，李清欢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女编辑问：“您对吴艺晗出演这件事有意见吗？”
“那个……不是我讨厌小鲜肉，只是吴艺晗这样的形象，跟这本书的风格完全不搭。男主角应该由一个沧桑的大叔来演，这样更有代入感。我觉得黄勃那样的就不错。”
女编辑微笑道：“您的建议可供参考，但选角这种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李清欢稍作沉吟，又问：
“改编网剧以后，谁来担任编剧？”
女编辑干脆地回答：
“不需要编剧，不用那么麻烦。你的作品画面感挺强，导演随便改改本子就能开机了。您完全不用操心，只要放心把所有版权交给我们运营就好了。”
从不用编剧这种随便的做法，李清欢感觉出这次改编网剧属于一种纯粹的商业行为，很难不把小说拍成烂片。况且，听女编辑的言外之意，还打算收购包括“影视改编权”在内的所有权利。这相当于让李清欢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卖给别人。一旦出手，这个孩子将来变成什么人模狗样，就不是李清欢这个亲爹能决定的了。
李清欢单刀直入地问：
“你们打算出多少钱？还是两万买断？”
对方尴尬地笑了笑，答道：
“目前运营经理给出的报价是100万新台币。”
李清欢深吸一口气，按照现在的汇率，100万新台币折合人民币215067.6388元，也就是20多万！
“先让我考虑一下，再联系。”
李清欢放下电话，一头冲进厕所，身心说不出的痛快。如果得到这样一笔钱，也许有希望把李家祖宅，从房东钱大妈那里买回来；也许眼下的生活就不用这么拮据；也许以后吃煎饼果子可以毫不犹豫地加四个鸡蛋……
咕噜……咕噜咕……
李清欢的肚子叫了起来。
这才想起整天都没吃东西，他用座机叫了一份附近的6元麻辣烫。电话拨过去，对方已经打烊了，好在老板念在门诊距离饭店不远的份上，还是答应送餐过来。感激不已的李清欢，决定照顾老板生意，多点了几样配菜。
等外卖的过程中，他在网上查找出“星白影视公司”以前上映过的影片。
这家公司最出名的代表作是《富春山鸡图》，豆瓣评分：2.9分；还有两部动画片：《汽车超人总动员》，豆瓣评分：2.3；《雷峰的故事》，豆瓣评分：2.6。
星白影视公司的口碑极差，甚至有人这样调侃：如果有朋友约你去看星白出品的电影，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因为他只是单纯想找个借口跟你独处两个小时。
李清欢第一次看到花钱看完电影的观众在网上，骂完导演傻逼，再骂自己傻逼。
现在有很多IP改编的优秀网剧，也有很多优秀的影视制作公司，可惜“星白”不在其列，纯粹是一个靠拍烂片赚钱的影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