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和滴溜的关系,是在工地上建立的。主要是因为一个叫石阳阳的小伙子。
金龙和石阳阳打交道不多,石阳阳太不显眼了,瘦瘦弱弱的个头,不爱说话,不和人交往,像霜打的树叶一样,老气横秋,半死不活的样子。自从滴溜说了那事儿后,金龙留心观察石阳阳。石阳阳害羞的低下头来,不搭理他,只顾埋着头干活儿。休息的时候,金龙一个人坐在旁边喝水,石阳阳悄悄的凑过来,和金龙打招呼:“金龙,你喝水啊。”
石阳阳的嗲声嗲气,还有点儿醉眼迷离的眼光,让金龙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说:“是,阳阳,你要喝水吗”
夏天的空气很腻,太阳也很腻,让人感到到处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石阳阳坐在金龙身边,慢慢把手伸过来,轻轻搁在金龙手心里。“我不喝水,我来看看你。”
金龙不敢急忙拿开,而是把水端过来放到石阳阳的手里:“阳阳,我有什么可看的,我们天天在一起,都是很熟的朋友。”
“金龙,你真讨厌。天天那样看人家,把人家看的都不好意思了,还说人家没啥看,死相。”石阳阳生气的事后,像一个女孩儿一样撅起嘴,扭着脸,浑身上下的脂粉气儿。
金龙心里想,得,这事儿误会了,赶紧抽身走人。
他一边喝水一边对石阳阳说:“你别弄错了,我是看你脸挺白,不知道咋洗的这么干净,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误会了。”
“你真是的,想看人家的脸说吗,干嘛老盯着人家,人家都羞死了。你想看找机会让你看个够,行吗金龙”
金龙一边躲一边说,我已经看清楚了,不用找机会了。
石阳阳在后便躲着脚骂他:“死金龙,坏金龙,烦死你了,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了。”
这是石阳阳和金龙第一次谈话,也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想到,三天后石阳阳死了。
那天金龙还在吃早饭,看到滴溜和小雷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着李江海喊:“江海哥,不好了阳阳出事了。”
李江海还没有反应过来:“大早上的还没有上班儿,能出啥事儿”
滴溜喊道阳阳触电从楼上摔下来了。
李江海一下子把饭碗摔到地上:“日他娘,不会死了吧。你们别吃了,快跟我救人去。”
一帮人跑到工地,远远就看到阳阳仰面躺在地上,睁着眼歪着头,嘴微张着,旁边没有血迹好像睡着一样。李江海用手放在阳阳的鼻子上,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他一屁股做到地上,长叹一声:“我的娘啊,咋死逑啦。”
小雷在一边和他几个老乡念叨,说一大早起床了,在那里转来转去我看着心烦,让他先到工地上收拾一下工具,等大家上班不省事了,不知道谁昨天晚上干活儿把电线放到铁架子上没有收拾好,漏电了,阳阳刚好抓住那根漏电的铁管,一下给电下来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楼上飞下来,跟老鸹飞的一样,我跑过来他已经没有气了。
工地上死了人是安全事故,公安局来人看现场,听小雷和滴溜介绍了情况,到现场拍了照片走了。阳阳被送到郊区一架火葬场,放到存尸体的冰柜里,等着他父母来京后处理后事。
工地成立了后事处理小组,涛哥是组长,副组长是李江海。小雷和金龙也在小组里面,主要任务是接待石阳阳家人,怕遇难人员家人闹事,要死要活的把工地闹个底儿朝天,啥活也不能干了。
第二天,石阳阳家里来了人,是他父亲石海涛和两个姐姐石兰兰、石静静。石海涛是那种非常朴实的庄稼汉,不说话没有笑容,只是看着儿子的尸体直愣愣的盯着。金龙也看了一样死去的石阳阳,他的脸更白,没有一点血色。和睡着了一样,很满足很幸福的神情。两个姐姐哭的死去活来,让金龙他们跟着流下不少同情的眼泪。从姐姐的哭诉中金龙知道石阳阳的妈很早就病死了,父亲在外面挣钱养家,两个姐姐把他养大,难怪石阳阳有点女人气儿。
石海涛非常通情达理,听了小雷讲出事的经过,石海涛说该他死该活这么大,不能怪你们,你们没有责任。我说让他在家种地干活儿,他非要出来挣钱,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涛哥问:“石叔,你看你有什么条件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给你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石海涛说帮我把阳阳送回老家,一个年轻人在京城是孤魂野鬼会害人的,送到老家我看着他就行了。
涛哥说我们答应您,找车把阳阳送回老家埋葬。
石海涛犹豫一下提了一个要求:“能不能派几个人把我的房子翻修一下。房子已经漏雨了,原来准备等阳阳回家后翻修,现在指望不上了。我的年龄大照顾不过来了,你们帮我翻修一下能住就行。”
大姐石静静说,你们要为我爹以后的养老有个交代。我弟弟在,养老问题可以自己解决,现在我弟弟没有了老石家这一门算完了,剩下一个孤老头子谁管他呀。
小雷说不是有你们姐妹两个在吗你总不能不管吧。
石兰兰说自古养儿防老,积谷防饥,那有出门的闺女守着爹娘养老送终的道理,我做女儿的想这么做,当家的和公公婆婆也不干啊。
“你们说咋办”涛哥问。
石静静道:“你们最好在京城找个养老院,把我父亲送进去,所有的花费你们掏,你们给他养老送终。”
涛哥说恐怕这不可能,我们公司不敢保证稳坐江山一万年,万一以后不在了,你父亲可就没有人管没有问了。
“你们先把钱掏出来,就行了。”
涛哥道:“你父亲不是京城户口,公办的进不去,私人的养老院不知道是谁办的,今天在,明天在不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石静静说:“干脆你们把钱交给我们自己找养老院,或者,在家找个人花钱伺候我爹。”
涛哥:“绕了半天终于说道正题上了,你们姐妹俩个先商量一下说个数。”
兰兰和静静相互对望了一眼,石兰兰说道:“我们不多要,给10万块钱吧。有了这笔钱我爹的后事就能安排妥当了,以后不再找你们掰嗤这事儿。”
涛哥道:“10万块钱也不多,毕竟是一条人命。这个生意如果是我自己的,现在一口答应你们,我是给别人看摊儿,江海他们也知道。既然为别人打工就要负点责,尽量给老板减轻点儿负担,减少点儿麻烦。老板给你们10万块钱,翻修你父亲房子的费用另算。加上丧葬费回家送阳阳的车马旅途花费大概需要15万块钱,我请示一下老板尽量给你们多要点。”
工地上出了人命,老板最怕家属闹,能尽快解决了断,多花点钱买个心静。听说石阳阳的家属通情达理,没有提出过份的要求,老板感慨石阳阳父亲和姐姐的朴实。
老板说:“不能让这样老实人吃亏,按他们的要求一分不少给他们。”
公司派小雷带几个人把石阳阳一家送回老家安葬。并吩咐小雷负责在当地购置材料,把石海涛的房子给翻修一下,这件事儿算完结翻篇。